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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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誓言（第1页）

—如今—

次日，灰条是第一只醒来的猫。从山楂枝条缝隙中漏进来的阳光告诉他，上午已然到来。他坐起身，看见獠牙也在醒转了，但武士族和逃出来的宠物猫还睡得很熟，山楂灌木下的空气混合了他们的鼻息变得温暖起来。灰条不安地思考这些猫要怎么在野地里活下来。他们不懂如何狩猎、如何战斗，而且可能太习惯于两脚兽巢穴内不知风雨的生活。无论那种生活有多么糟糕，至少他们不用考虑自己谋生。接着，灰条看到大齿和吞虫踢打脚掌，仿佛在梦中战斗，又发出好笑的咕噜声。显然，他们已经培养出了对冒险的喜爱。但当他看向獠牙时，又知道这只公猫仍在悲痛之中——他已经醒了，但却没有离开枯叶中的窝。他只是盯着空空荡荡的地方，绿眼里流露出哀伤。他也会一次次重新回味昨日的经历。灰条心想，但不是出于兴奋。獠牙脑海中显然是那只被他留下来让两脚兽带走的母猫。“尽量别太伤心了。”灰条呢喃着，用尾巴尖碰了碰獠牙的肩膀，“达芙迪尔病得很重，她也许在外面无法活下来。她做出了英勇的决定，才会留在后方为其他猫争取自由的机会。她是一只真正勇敢的猫。”“我知道。”獠牙低声说，“可是现在，我真希望她没有那样做。我总在不断地想起她和我曾计划过，等到重获自由后要有怎样的生活。我们之前多希望能一起养育幼崽啊。而现在……我不知道没了她，我该怎么办了。”灰条发出同情的喵呜声。回忆起自己的往事，一阵心痛如闪电般迅速从他周身掠过，但他将这些推开来，给獠牙提供他急需的安慰。“听我这句话吧。一只猫要经历许多许多心碎的时刻，才能走过一生。”他说道，“心痛和挫折像是仇敌一样，总在猝不及防时冒出来向你发动攻击。就算你足够强大了，能够抵抗它们了，但最重要的仍是别让它们总跟着你。而要做到这一点，办法就是始终往前走，这样你才能一直将悲哀与失去这两个仇敌甩在身后。”獠牙抬头看他，满面烦恼：“我想我一时半会儿忘不了达芙迪尔。”“我知道。”灰条理解地点头，“我绝不会要求你抛弃那些珍贵的记忆。但往前走会让这些记忆不再那么痛苦，最终，当你回望你和达芙迪尔共度的那些时光时，你就能够从中得到慰藉。”獠牙叹了一息：“也许吧。可是好难。”灰条留在他身旁，希望自己沉默的陪伴能够提供安慰，直到别的猫也开始醒来了。“我们现在该干什么？”猴星将脑袋从山楂树丛的枝条间探出去，问，“快呀！这可是崭新的一天！”有几只逃出来的猫被吵醒，发出叫唤声，而灰条听见其中一只猫嘟囔道：“闭嘴让我睡。”但很快，他们全都前前后后围拢到灰条和獠牙周围，有的哈欠连天，有的开始睡眼惺忪地整理毛发。灰条反应过来，他们是等着他开口呢。“我知道对于你们从老两脚兽那里逃出来的猫而言，这种生活是完全陌生的。”他开口道，“而对你们来说，在外面生活一开始会比较辛苦。但如果你们现在就做好决定，想好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那会让一切轻松一些。”“反正我要留在这里，在星空下生活。”发言者是那只有一块块无毛秃斑的公猫，他之前提议过攻击两脚兽来逃出巢穴，“如果再也见不到另一只两脚兽，那才好呢。”另外几只猫咕哝着表示同意，但别的就显得比较审慎了。一只黑白相间的母猫迟疑地竖起尾巴。“我想了一晚上，我其实想要的是有更好的两脚兽收容我。”她不情愿地承认，“那种巢穴干净些的、没有那么多猫的两脚兽。”“那你可得撞大运！”公猫讥笑道。“你把脸上那个洞闭好，巴特卡普！”坐在公猫身旁的佩图妮亚用尾巴往他耳朵上拍了一记，“你要是肯找，好两脚兽总是有的。”她对黑白相间的母猫又说道：“你去吧，我相信你会过得很好。”“我想要的，是加入武士族。你们愿意要我吗？”棕色虎斑猫莉莉问猴星。另外也有两三只猫附和着莉莉的请求。“当然愿意了！”猴星咕噜着，武士族别的猫也热情地叫喊着表示同意。“我们还认识一只谷仓猫，他大概会很高兴有猫做伴。”猴星接着说，“以免你们后来又觉得自己还是不喜欢武士的生活。”灰条被逗得抽动胡须。他不确定巴利会不会有这么激动，巴不得接待武士族的猫，更别说是一群各种各样的前宠物猫了。但他猜想，至少农场的生活不会无聊了！“那獠牙最好来当你们的副族长，”灰条提议，“前提是你们俩都没意见的话。”獠牙点点头，他眼中开始有了一抹亮光——灰条很高兴看到这个决定将他稍微拉出了悲哀的迷雾。猴星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也点头答应：“好啊。那会很有意思。我之前还没有过副族长呢。”武士族的猫与他们新招募的成员凑到一起，开始商量要去做什么冒险。带着三只幼崽的猫后与他们在一起。幼崽们快活地在枯叶中扭打，自信得就像在族群中出生的一样。就连巴特卡普也丢掉了锋芒毕露的态度，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进去。我想他之前只是被吓坏了。灰条心想。现在有了家，有了同享家园的朋友，他会友善起来的。獠牙抽动耳朵示意灰条，带着他稍微避开猫群：“我们得让这个猫群走上正轨，把这些猫好好整顿一下。”“你该说的是‘你们’。”灰条回答。“你是什么意思？”獠牙问道，这显然出乎他的意料。灰条眨眨眼，思绪飘回了雷族的湖区营地。长老巢穴。松鼠飞。梅花落和我的其他血亲。“与大家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灰条解释说，“无论面对着什么，猫儿们只要同心协力，那他们就是最强大的。我要回我的族群了。”獠牙盯着他，惊讶万分。“灰条，我自己可做不来这事！”他抗议道。“你可以做到，你也会做到。”灰条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些猫会成为你的责任所在。我不能对猴星说她以后就不是族长了，但你才是最了解这些猫的。你才会是管理他们的那只猫。他们会成为你的族群。”“但我对领导族群一无所知。而且这些猫没法真的成为族群。”獠牙接着说，“对宠物猫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场盛大的游戏——但他们晚上还能回到自己的两脚兽那里。而我们刚逃出来的这些猫可不行。”“那就是为什么我让你来当副族长。”灰条告诉他，“你经历过野外的生活——你知道如何狩猎，而且心性坚强。没有你，没有你的决断能力和清晰思维，我们永远也没办法挪开那片树枝，逃离巢穴。如果你连那都做到了，我猜到了紧要关头你也能够打退狐狸，打退獾，并把所有技能教给其他猫。”獠牙咽了口唾沫：“我不确定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不觉得自己多么强大。”“当然就是我说的那样。”灰条断言道，用尾巴尖碰了碰这只比他年轻的猫的肩膀，“别的猫已经对你心生尊敬了。如果一开始不是你先自己逃出来，那其余这些猫谁也不可能拥有现在的自由。在你闯出巢穴去求援的刹那，你就已经成了他们的首领。现在，你必须成为一只值得追随的猫。”一时间，獠牙似乎被灰条放在他肩头的责任吓坏了。接着，他的表情慢慢转变，最终他抬起头来，好似发觉了一种崭新的自我价值。“我会尽我全力。”他许诺道，“但还有别的问题。你们的族群都有与星族的联系，可我们这里没有。”“我不大认为你们以后会有。”灰条回答，他忆起被他抛在身后的族群，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我甚至不大确定我们以后能有。“星族可能会向你们昭示他们的存在，也可能不会。猫与祖先之间的联系有各种不同的方式。但就算你们无法与他们产生任何联系，你们依然可以作为一个族群生活，只要猫儿们相互关照，特别照顾老弱病残者，并适当其时地将你们的幼崽训练为武士。”他说话间，自己也被宽慰感笼罩。如果武士族能够在没有星族的条件下作为族群生活，他心想，那也许我们在湖畔的族群也能这样做。星族若是归来，自然万般皆好，但如果他们不在了，那又真是一场浩劫吗？第一次，他感觉自己能够想象出一个没有星族的未来。艰难苦辛是必定的，有时也会难免心伤——他深知自己呼唤火星的援助却没得到任何回答有多么痛苦。但他并没有活不下去……他还来到了这里，帮助组建了旧森林里的这个临时族群。没有你们我也能活下去，星族，我仍能做出好事。他心想，我不愿失去你们……但失去了我也能应付。“是的，这我们能行。”獠牙勉强说道，“但你真的确定，我是该领导他们的那只猫吗？”“极其肯定。”灰条安慰他。獠牙颔首致意。“谢谢你，灰条。这话对我意义很大。”他转身回到猫群中，在猴星身旁站定了自己的新位置。灰条坐在那里看了他们一会儿。之前提到病猫，让他有了个主意。最后，他起身绕过猫群，来到佩图妮亚面前。灰色老母猫正倾听獠牙和其他猫的交流，但似乎心不在焉，眼中依然充溢着对她那只两脚兽的悲伤。“跟我来，”灰条低声嘱咐，“我想问你一些事。”佩图妮亚显出迷茫的样子，但她没有多话，跟着灰条挤过山楂树枝来到开阔地里。“你要和武士族待在一起吗？”他问。“待一段时间吧。”佩图妮亚回答，“直到我的两脚兽回家来。”灰条依然无法对她说，她的两脚兽大概是不可能再回家了。他知道这话没有帮助——这是佩图妮亚必须自己慢慢醒悟过来才行的。于是他开口说道：“一个武士的族群通常都有一位巫医。她，或者他——”“噢，我知道巫医。”佩图妮亚打断道，“格瑞魔琳对我讲过。她说他们会在梦中与星族交流，还会治疗生病受伤的猫。”“没错。”灰条说道，“之前在巢穴里，我见过你帮助达芙迪尔，也见过你帮那位猫后带幼崽。你本能地知道如何照顾你周围的生命——看看你对你的两脚兽依然不变的爱吧！这对于治疗者来说非常重要。”“我？治疗者？”佩图妮亚自嘲道，“我要是治疗者，就能把格瑞魔琳救活了。达芙迪尔也早被治好了。”“你也许是可以的，如果当时能有适宜的药草的话。”灰条告诉她，“我希望你成为武士族的巫医。”看到佩图妮亚张开嘴要提出意见，他立刻迅速说了下去：“不，我知道你无法与星族交流。但你可以当治疗者。我留意到我们刚放出来的这些猫里头有一个怀了幼崽。”“嗯，我之前接生过幼崽，以前在巢穴里的时候。”佩图妮亚若有所思地眨眼，“但我对药草所知不多。”“我不是巫医，但我能教你一些皮毛。”灰条搜寻自己过去因为受伤患病在巫医巢穴里逗留的记忆。要不是有合格的巫医在，我肯定早就死了。“我们会用蜘蛛网止血，金盏花药糊敷在伤口上抗感染。我相信你肯定会在河边找到一些金盏花的。”他开始往河边的方向走，沿路仔细看两岸的植被。“酸模叶可以对付脚掌酸痛，”他接着说，“罂粟籽儿可以舒缓疼痛，不过别给太多了。”他告诫佩图妮亚：“不然你可能会让一只猫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灰条来到水畔，挥动尾巴指出一丛金盏花，然后又指向一些开了紫色花朵、高大直立的植物。“看，那里是水薄荷。”他说道，“那是所有药草里最适合治疗腹痛的。不过我看不到山萝卜。”他回忆起炭毛在许多个季节前对格瑞魔琳的嘱咐，于是补充说：“怀孕的猫真是该嚼点儿山萝卜根吃。”“噢，那个我认识。”佩图妮亚告诉他，“我的两脚兽以前会在花园里种。花园里可能还有呢。等我下次去看它有没有回家时可以带一些回来。它还种了猫薄荷。”她一边说着，一边眯起眼睛，像是沉浸在幸福的记忆中：“那个有什么用吗？”“有，猫薄荷对治疗咳嗽有奇效。”灰条回答，“秃叶季里你肯定会需要一些的。”“如果那时我还在这里的话。”佩图妮亚丧气地说道。接着她又说：“但我猜我可以把你刚教给我的这些也传授给另一只猫。莉莉或许不错——她很机灵。”“那是个好主意。”灰条咕噜道，“收个学徒。”“我最好是去和獠牙说一声。”佩图妮亚轻声说着转回去往山楂树丛走。灰条跟上她，听见她嘀嘀咕咕地念叨：“金盏花治感染，水薄荷治腹痛，孕期服用山萝卜根……”我做出了一个合适的选择。灰条心想。佩图妮亚有许多爱可以付出，没有了她的两脚兽，她或许会陷入绝望中。但现在有一整个族群的猫需要她的关怀了……等她明白她的两脚兽不会回来时，她已经有了一个全然崭新的生活。当灰条与佩图妮亚回来时，其他猫已经钻出了山楂树丛。黑白相间的母猫之前提出想回去当宠物猫，另外两只同她一起的也正在道别，很快，他们都往河流上游离开了。灰条猜测他们是要往两脚兽桥走，前往建立在曾经雷、风两族领土上的新两脚兽地盘。真想知道他们最后会在哪里落脚。他看着三只猫的身影越变越小，在远方渐渐消失，心中暗想。余留的猫正在猴星与武士族其他成员的指导下学习狩猎蹲伏，而幼崽们似乎无处不在，和族群里出生的幼崽一样到处绊脚碍事。因为武士族的猫都还很年轻，场景看起来简直像是学徒在教武士，但灰条看得出，他们已经将他第一天里传授的知识都牢记在心了。就连那一天似乎都是好久以前了。灰条站在那里观看着，有种全新的感觉在心中悄无声息地铺展开。他教给武士族成员的知识里，绝大部分都是雷族曾教给他的。哪怕是在游历的最初——哪怕是他曾怀疑自己不再属于他的族群时——他自雷族汲取的智慧也始终是他重要的倚仗。而雷族会继续前行，哪怕它已不再是他年少时的那个雷族。重游旧森林确实很抚慰心神，他心想，但我现在明白了，湖区才是我的家，我的归属。是时候回家了。他想起尖石巫师对他说过的话：“你仍有需要承担的角色。”他曾以为这话是要他来到月亮石。但电光石火的刹那，他意识到这话的含义可能完全相反。也许他的“角色”与他游历期间的所作所为无关——也许它完完全全指的是他回去后要承担的角色。在他思绪万千之际，獠牙与佩图妮亚正在专心探讨。最终，獠牙对老母猫颔首，走来灰条身边。“看来你给我们找到了一位巫医。”他说道，“我从不敢奢望有巫医。也许我们终究还是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族群。”“你们当然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族群。”灰条告诉他，“你们会相互关照，那正是最重要的一点。”话音尚未落下，他忽然明白这些话蕴藏的含义已经超出了他原本想表达的。对雷族而言，道理也是一样的。“我现在必须回家了。”他对獠牙宣布。獠牙意外地抽动胡须。“可是……你确定你不想和我们留在一起吗？我希望你能留下。你的帮助对我们会很有用。”“我不能留下。”灰条摇头答道，“我现在知道自己的归属在哪里了。而且我要是留下，这些猫只会将我看作首领，而不是你与猴星，那样是绝对成不了事的。”獠牙不情不愿地垂下头，以表同意：“好吧，我会想念你的，灰条。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你对我来说就像父亲一样。”“我也会很骄傲能有你这样的儿子。”灰条说道。他走向其他猫，靠近时他们都起身向他转过来。“我现在要走了，”他宣布道，并不理会他们反对的喵呜，“我希望诸位一切顺遂，我知道你们会为你们的族群带来成功。你们不仅仅是宠物猫与泼皮猫——你们会成为武士。”逃出来的猫与宠物猫们都发出自豪的咕噜声，高声向灰条道别，而他最后一次朝他们挥挥尾巴，接着转过身向上游走去。灰条还没在旧河族领地上走出多远，就发现一小群武士族的猫正钻过靠近河边的浓密灌木丛，于是他停下脚步，让他们先行。我已经说过再见了。现在他们得要靠自己。接着，这些猫来到一片稍微开阔的地方，旁边的小溪从草地上涓涓流过，翻过一个微型瀑布与河流汇合。领头的是猴星，后面跟着那只叫巴特卡普的年轻公猫和另外两只逃出来的猫。灰条躲到一丛马尾草后，听猴星对她的族猫们发言：“好了，我们要去实施一趟边界巡逻。”她宣布：“我们跟着河走到两脚兽桥的位置，然后再找条路回来，到你们以前的两脚兽巢穴为止。路上我们会标记边界，让其他猫都知道这里是我们的领地。”标记边界是谁告诉她的？灰条好奇，也许是斯玛吧，这家伙揣了一肚子关于族群的传说。“要是我们碰见别的猫呢？”说话者是一只小个头、虎斑纹与白色相间的母猫，“那我们该怎么做？”猴星歪歪头：“好问题。哪只猫有答案吗？”巴特卡普一脸期待，胡须颤抖：“把他们的喉咙撕下来呗？”“不行，巴特卡普。”猴星翻了一对白眼，“我管事期间不准有撕喉咙的事情发生。我们如果真碰见了别的猫，那告诉他们现在这里是武士族的领地，要求对方离开就好了。”“可要是他们不走怎么办？”母猫追问。巴特卡普活动爪子：“那我们就把他们的喉咙撕下来！”灰条压抑住笑声。他可不觉得碰上了真正的战斗时，这些猫里头还能有谁这么兴奋。但他认为他可以信任猴星，就让她处理任何意图侵占新领地的入侵者好了，办法嘛再另说。她已经听起来比他几天前碰见那只傻乎乎的小宠物猫成熟多了。“巴特卡普，你从灰条那里就什么也没学会吗？”玳瑁纹的首领诘问道，“他攻击那些来找你们的两脚兽了吗？不，他没有。”“对啊，而且他也没有允许我们抓巢穴里那只老两脚兽。”第四只猫，一只沙色的公猫也说道。猴星用力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我们第一次在荒原上碰见獠牙时，他也没有贸然进攻。他找到了别的处理办法。那才是我们要做的。灰条是一只品格高尚的猫——我们必须试着变得像他那样！”我？灰条心想。一阵火辣辣的难为情像洪水一样涌来，把他从耳朵灌到了尾巴尖儿。他深感庆幸，还好宠物猫们不知道他在偷听！他真想偷偷溜之大吉，却生怕自己一动就会被他们发现。“灰条很了不起！”那只母猫钦佩地说道，“噢，獠牙也很厉害，但真正救了我们的还是灰条。他让自己和我们一起被关起来，这样才能帮助我们。”“他给了我们希望。”沙色公猫响应道，“他还给我们指出了逃生之路。”“我认为他是所有族群之中最最最优秀的猫。”猴星断言，“灰条走了这么远的路，前往禁忌之地只为努力帮助他的族猫，之后他又帮了我们，还有被困在那座巢穴里的你们。”巴特卡普不情愿地点了个头：“我猜他是挺特别的吧。”哦，不，我没什么特别的。灰条暗想，我只是个一把老骨头嘎吱响的长老罢了。我也许曾对我的族群有用——我曾领导过他们一段时间，结果并不算太糟糕。但那些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但这些话从脑海中掠过的同时，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的老友火星正在远处对他叫道：你个傻毛球！灰条愤愤不平地立起胡须，但火星的调侃仍在耳畔回绕之际，他又一次思考起宠物猫们的话来。他们说的那些事的确都是我做到了的。我深入群山，又来到这片旧领地。我的确冒险下地道去探访月亮石——伟大的星族啊，那可吓得我毛都飞了！我也帮了这些宠物猫逃跑，安排他们有了自己的族群。他不确定地眨着眼，对自己又说道：可那算不上什么勇敢，什么高尚的。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他又一次感觉自己听见了火星的声音——或者也许只是他预料火星一定会这样说：鼠脑子！为当为之事，不就是勇敢与高尚的真谛吗？武士族的猫儿们依然逗留在溪畔。“你说他前往禁忌之地是什么意思？”那只母猫问道。“噢，那可是一趟奇妙纷呈的冒险！”猴星回答，“爪哨和我去帮他来着——至少帮了他一部分。”她承认得倒是老老实实。“等日落后全族都在，大家一起吃新鲜猎物的时候我再全都讲给你们听。”母猫激动得有些扭来扭去：“我等不及了！”又一个故事就这么诞生了。灰条心中想着，被逗得喵呜轻笑，也许长老们会在一个又一个季节里说给他们的幼崽听，讲述英勇无畏的武士闯入大山深处的冒险。但一个字也不会提到他浑身抖得胡须都快掉下来了！“好了，出发吧。”猴星下令，“我们不能在这里闲话瞎扯一整天。我们还得完成边界巡逻呢。”她越过小水流消失在低矮灌木间，巡逻队的其他猫紧跟着她的脚步。灰条等到他们的气息稍微淡去后才迈步跟了上去。他穿过旧日的河族领地，想到曾在此代代栖居的族群不会被彻底遗忘，他们的生活方式也会被猴星、獠牙与其他宠物猫继承下去，这让他甚为心安。他们不会是像我们一样的族群。他明白。但他们会相互关照。而那正是族群的核心所在。我这一趟游历得到这样的成就也不赖。一点儿也不赖。接着灰条想起尖石巫师曾对他说过的话：在纠缠他族群的厄运之中，他仍有需要承担的角色。当他第一次听见这些话时，他完全被吓住了，按理说一只像他这样年老体弱的猫根本不可能有重要影响。但是现在，说谁老，说谁弱呢？他问自己道，他甩动皮毛，昂扬地抬起头。不，我是勇猛的武士灰条，面对什么都不足为惧。放马过来吧！他半是在打趣自己，知道自己与宠物猫们心目中那只神通广大的猫相去甚远。但在内心深处，他也的确重拾了勇气与使命感。他第一次敢于认同尖石巫师所预言的未来。米莉也说过同样的话，他还记得，就在他梦见她垂死时。她曾告诉他说，他的生命并未结束，他依然是一只不可或缺的猫。“你说过我绝不能放弃。”他呢喃出声，想象着伴侣正与自己并肩迈步，“我不会的。我向你发誓。”再与巴利过一夜。他下定决心，然后回山区去，多花一晚上拜访暴毛。那之后——返回湖区的家园，命运要我如何便如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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