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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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幸福（第1页）

—往昔—

灰条欣慰地长出一口气——经历了种种骚乱后，雷族终于回到了正轨。小白现在已经加入了两位稍年长的同巢伙伴，三只幼崽在育婴室外活蹦乱跳。长老们懒懒散散地歪在他们的倒树旁谈得热火朝天，不知道是在讲闲话还是说故事。新鲜猎物堆附近，尘毛正对三名学徒翻来覆去地灌输武士守则。“记住你们决不能杀死别的武士，就算是在战斗中也不行，除非实在是到了你死我活的情境下。”他说道。“对方是杀气腾腾的影族猫也不行吗？”烟爪问。“对方是影族猫也不行。”尘毛不容反驳地回答，“再杀气腾腾也不行。”他抬起一只脚掌，细细查看起爪钩来。“你想让我给你看看，雷族猫能有多杀气腾腾吗？”烟爪两耳往脑袋上贴：“不了，尘毛。对不起。”灰条强压笑意，发觉金雀花通道口有动静——黑莓掌在前头领队，带着黎明巡逻队归来了。他跳步朝灰条跑来。“有什么要报告的吗？”灰条问。黑莓掌规规矩矩地颔首致意。“没有，灰条。”他回答，“一切都很平静。我们尤其留心寻找了狐狸和血族猫的痕迹，但一点儿也没有。”灰条不得不压抑自己别满意得咕噜出声来。他的满意不光是因为巡逻队汇报没有威胁，更是因为看到黑莓掌对他毫不掩饰的尊敬。我曾经很多次怀疑过自己和自己的判断。他暗想，但这位年轻武士显然认为我干得很称职。族群现在接受我担任他们的代理族长了。灰条点点头——努力在他的敬重前表现出淡淡的态度——示意黑莓掌可以走了。尽管与血族的战斗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灰条心下也清楚，他还需要经过许多个月才能够彻底安下心，相信那些危险的猫不会再卷土重来，怫怒也不会食言毁约，找别的办法再惹是生非。但他同样明白，从领导族群赶走血族的胜利中赢得的自信心已经让他成了比从前更强大的首领。就在几天前，他还率领四大族群开战，武力驱赶一窝在四棵树做巢的狐狸离开。他认为这帮家伙短时间内也不会回来了。金雀花通道那边的更多动静让他从思绪中醒转。这一次是蜡毛，他奔过营地，打着滑停在灰条跟前。灰条一跃而起，毛发倒竖，心跳也不舒服地加重了。“又有麻烦了？”他问。“不是！”蜡毛大口喘着气，胸膛不断起伏，蓝色的眼中燃烧着兴奋，“我见到火星了！他回来了！”这消息立刻如同石头落入池塘荡起的涟漪般传遍了族群。猫儿们从巢穴里鱼贯而出，等到火星与沙风钻出通道时，整个族群都站在空地上，吵吵嚷嚷地迎接归来的族长。看到好友，灰条感到一阵强烈的欣慰。真是太好了，终于见到他还有沙风平安返回了他们的归属之地。但他同样感觉到体内一直紧绷的那根藤条啪地断开，满心想的都是自己这下不再代行族长之职了。这份责任要被交回给远比他更适合承担的猫，这卸下的是多重的一副担子啊！“你们去了哪里？”族群簇拥在归来的两位武士周围，鼠毛问道。“你们做什么去了？”纹尾问。“把你们的见闻给我们讲讲吧！”黑莓掌热切地补充道。火星挥舞尾巴要求安静，尽管嘈杂的提问声还是过了一会儿才消退下去。“别激动，”他表示，“我们回家来可不想被挤扁！”他没有回答任何问题，灰条猜测背后有个不能讲给族群里别的猫听的故事。但既然火星仍然不想对全族公布自己的去向，那他肯定有充足的理由。灰条努力从猫群里挤过去，与火星面对面，他怀着深深的敬意朝族长与好友低头致意。“欢迎回来，”他说道，“见到你们俩真高兴。”“见到你也很高兴，灰条。”火星回答，“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情况如何？我希望你没遇到任何麻烦。”“麻烦！”回答的是黑莓掌，他的琥珀色眼中闪耀着激动，“要不是有灰条在——”“够了。”灰条严厉地望了年轻武士一眼，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这只猫的赞美让他深觉感激，但他并不想给他的族长添麻烦，尤其是在火星刚刚回到营地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一些问题，”他告诉火星，“但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你留下的是一个实力强盛、团结能干的族群。”火星的一双绿眼在灰条与黑莓掌之间巡视。“好吧，”他咕噜道，“很高兴得知我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你们！现在，沙风和我必须休息休息了。”他补充说：“我们走了很远的路，我们俩都感觉脚掌快掉下来了。”族群分开来让两只猫走向火星的巢穴。他们一消失在地衣垂帘后，其他猫就兴奋地谈论着族长的归来，开始各自散去做事了。看到大家对火星深深的敬爱，灰条更是确凿无疑地认定自己并非做族长的料。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他苦笑着咧咧嘴，心想。但有一只猫没将他抛到脑后——黑莓掌要去与鼠毛和尘毛一同参与狩猎巡逻队，他在半路上停在灰条身边。“你为什么不希望火星知道你作为代理族长有多称职呢？”他问。灰条用了几个心跳的时间才想好如何答复。“直觉如此罢了，”最后，他承认，“好像这样做才对。而且啊，黑莓掌，你也听见火星刚才说的话了——他高兴知道自己不用操心。所以何必让他不必要地担忧呢？”黑莓掌琢磨了一会儿，才理解地对他点点头。接着，他走开去与族猫们会合，他们正在金雀花通道口等着他。灰条深吸一口气，自从火星踏上探险征程离开后，他第一次真正放下心来。他允许自己感受那么一丝丝的得意之情。毕竟，是我指引了我们的族群渡过难关。日高已过，栗爪蹦蹦跳跳地穿过营地，来到正在新鲜猎物堆旁享受老鼠美味的灰条面前。“火星想在他的巢穴见你。”她宣布。小玳瑁纹猫眼神明亮，尾巴高高地弯卷着。“你看起来挺快乐啊。”灰条咽下最后一小块老鼠肉，评价道。“我的老师回家了嘛！”栗爪兴奋得小跳了一步，“我可想死沙风了。”“不要尘毛了吗？”灰条笑话她，“你这身毛兴许能保住了。”“不要尘毛了。”但栗爪表情严肃了些，又说道，“不过他也很了不起。我真是幸运，能够师从两位优秀的老师！”她又急急忙忙地跑开，与学徒巢穴外她的同窝手足到一起去了。灰条走过营地前往高岩，在巢穴入口外叫火星的名号。“进来。”他的朋友呼唤道。灰条进入巢穴，看见火星将脚掌缩在身下蹲坐在那里，沙风还蜷在她的窝中。她眼睛睁开一条绿色的缝隙，然后又闭了回去，发出睡意昏沉的咕噜声。“能回家真好，”火星开口说，“更好的是不用一回来就发现自己要对付一堆麻烦事。我非常为你骄傲，灰条。”灰条不安地注意到他眼中有一抹光。“你没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他接着问。灰条懊悔地意识到，至交好友将他了解得一清二楚。“有一些血族的残党前来挑衅过。”他承认。看到火星的表情忽然蒙上了担忧，他立刻接着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已经被击败了，不会再来骚扰我们。然后还有一点……和狐狸的冲突，它们在四棵树做了窝。这个问题我需要其他族群的帮助，但我们还是把它们都赶走了，没出什么岔子。”火星睁大绿色的双眼。“真让我大开眼界。”他说道，“你是怎么把几个族群团结起来赶跑狐狸的？又是怎么让族群做好准备，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打败血族，连一只猫都没有损失的？”“这个嘛，我总得机变一些。”灰条回答，“我和一位怀孕的血族猫后达成了协议。她向我们提供血族的攻击地点情报，那就给了我们制定战斗计划的先机。”“她做这些都是出于好心吗？”火星苦笑地咧着嘴问。“这倒……不是。”灰条承认，“我同意接纳她进雷族——直到你回家，到时候就让你决定她能不能永久留下。但她现在不在这里了。炭毛相信她分娩会遇到困难，那位猫后非常担心她未出世的孩子，于是决定去当宠物猫。”火星沉思着眨动眼睛。“你对待她一定很公正，灰条。事实上，这个和狐狸侵扰两件事放在一起，听起来你担任族长非常成功。我选择你做我的副族长显然是正确之选！”灰条找不出话来回答，尴尬得只好直舔胸口毛发。“我要是遭遇不测，你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族长。”火星接着说，“但我希望那个时候还要过很久才到来！”灰条弹弹耳朵。族长的赞扬令他又是高兴，同时又觉得不安。“问题就在这里，火星……”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我认为这次经历教我知道了，我并不想成为族群的首领。”“噢，得了吧，灰条……”“不是由于我看不上这个职责，或是我不爱我的族群。”灰条打断他，“只是我感觉自己站在辅佐你的角色上更自在，而不是自己去当那只拍板做决定的猫。可我会扞卫我的族群直到垂死的那一息！我向你发誓，火星，我将绝不会离开我的族群！也许以后某天，我的想法才会有不同。”火星惊讶地抽动耳朵：“那你认为是什么会让你改变主意呢？”灰条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掌。“嗯……你啊。”他诚恳答道，“我看见我们的族猫非常敬重你，火星。我相信你生来就是要当族长的，相信我，被迫承担你职责的这几个月帮我明白了这份工作有多么艰难。”他顿了顿：“也许，如果我能有更多时间向你学习，我有朝一日会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可是现在我没有这样的感觉。”他话音落下，沉默接着降临了。灰条眯起眼睛注视族长。接着，他缓缓地、不情愿地开口说道：“如果你想要另择一位副族长，我表示理解。”他胃肠绞痛地等待着，火星似乎在认真考量他的提议。“不，”族长最后答道，“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改变想法，但我终归还年轻，我还得度过好几条命之后，才到你经受考验的日子。”“但愿如此！”灰条叫道。“与此同时，”火星接着说道，“或许不会有谁能够比一只对族长之位没有兴趣的猫更适于献计献策了。灰条，你能否发誓永远对我诚实，将族群的利益放在任何事之前优先考虑？”“当然。”灰条热忱地答道。火星点点头：“那对我来说就够了。”温暖的喜悦将灰条包围，仿佛是走出武士巢穴沐浴在一片阳光下。他怀着快慰之情，听火星接着说下去。“往后还会有更多挑战等待着所有族群。”族长沉思道，“只是赶走血族、消除虎星的威胁还不够维护我们的安全。这片森林包含的世界已经很大了，充满了可能的危险。而今我见识过了森林之外的世界，我知道外面还有许多许多的危险。”灰条闻言竖起耳朵。他去寻找天族时到底去了哪里？他找到他们了吗？他发现了什么？他更加仔细地注视着火星，认为他的朋友似乎获得了新的体验，像多出的一层皮毛般披在他周身。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那么轻松的。“雷族必须时刻做好准备。”火星最后说。“我们会的。”灰条安慰他，“毕竟我们这一整个族群都是由强而有力的武士组成的。”火星喃喃表示同意：“的确。回来能够看到一个这样幸福的族群，每只猫都平平安安，各司其职，真叫我松了口气。”灰条离开族长巢穴，咂摸火星的话。尽管他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族长，却依然维护了他所爱族群的团结统一。如果说这次经历教会了我一件事，他一边穿过空地往武士巢穴走，一边暗自想，那就是我对雷族的爱高过一切。雷族终究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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