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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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ldo;公主乖，吃一点罢。&rdo;嬷姆将银勺移至她嘴边，轻声哄道。

小女孩没有张口，只是扑扇着那双漂亮的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怯意。她声音轻微，仿佛是怕吵到伫立的人影。&ldo;嬷姆，母姬她在等什么呀？&rdo;

嬷姆手上一顿，收了银勺放到碗中，半晌，勉强一笑：&ldo;公主的母姬……在等公主的父亲。&rdo;

小女孩听了她的话，似乎有些不明白，只奶声奶气地问：&ldo;那……父亲什么时候来呀？&rdo;

嬷姆望着小女孩，忽而红了眼眶，勉力带起笑，她擦了擦眼角的泪，重新勺起米羹，低哑着喉咙说：&ldo;公主别问了，奴下服侍您吃米羹吧……&rdo;

小女孩讷讷地看着她片刻，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一下站起来，嬷姆想要伸手去抓却已不及，小女孩光着脚丫飞快地跑到窗前。她有些害怕地拉了拉那个人影的衣角。&ldo;母姬……父亲什么时候来呀？&rdo;

人影的肩膀微微耸动，终于，她的视线回转过来。肤如白雪，眉若远山，她容貌绝丽，世间无匹。她看着期盼地望着她的小女孩，缓缓蹲下身来，脸上泪痕斑驳，清似泓泉的双眼中泪水汹涌不歇。

小女孩被她的神情所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却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小女孩的脸，那只手犹胜寒冰。她紧紧抱住小女孩，声音因为连日悲伤已经沙哑破败，她哀恸又绝望：&ldo;瑶光，你听好，你父亲他不会来了……再也不会来了……呵呵呵，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再来了……我永远也等不到他了，永远……&rdo;

母姬说，她永远等不到了……

如她所说，她果真没有再等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在最后，选择借他人之手，赐她一杯毒酒。

母姬用一生去爱的人，到头来对她如此狠心。

瑶光含着泪从睡梦中醒过来。殿内光线黑暗，天仍未亮，只有一点被树影遮盖的破碎月色孤单映在床前。殿外的守卫窃窃低语，似乎是在交接换值的事宜。

瑶光翻了个身，闭起眼来，脑中混乱的思绪渐渐凝结出君父盛怒的模样。她紧紧咬住唇，半晌却又低沉冷笑出声。终于，终于还是到了被发现的这一天。

她犹记得木槿繁盛，热吻方歇，缠绵的情谊让欲去探望于她的君父看得真切。她和姜诸儿都没能逃脱随之而来的怒不可遏，双双被狠力掴了一掌。姜诸儿还欲替她揽下罪过，却被烧光理智的君父一脚喘翻在地，半天都直不起身。她是跪着趴过去的，颤抖的手还没能碰到诸儿，就被君父下令强行软禁起来。

这一软禁，便是半月。寝殿内外防守严密，外面一点消息也传不进来，更不能知道姜诸儿现在如何。

瑶光在夜色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止不住阵阵抽痛起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统统都是她！一切只因她的心里有太多的恨！与诸儿的不伦，是恨！木槿花旁的亲吻，是恨！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恨她的君父！

是的。当日在木槿花旁，拥抱的时候，她便已经看见那处转角闪出一片熟悉的衣袍，她当时被恨意占去了所有的清醒，用紧张到冰凉的手去捧姜诸儿的脸，用微微颤抖的唇去主动亲吻他。

都是因为她的恨，才害他到如此境地。她是心痛的，那痛犹如烧红的烙铁，烙在心间，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都要流出一行鲜红的血来。可是，可是她不后悔！那个说她是齐宫最明亮的星的人，那个授意杀了她母姬的人，那个冷着脸将她去别宫的人，她永远不会原谅！她的恨，母姬的恨，一切的一切她都会狠狠地报复回来，不死不休！

夜色慢慢消散，破晓之色从东方升起。瑶光从床榻上憔悴地支起身，终于又熬过了一个长夜，可是随之迎来的白昼却比夜色更漫长难熬。

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日复一日的面对这宽阔的令人发狂的寝殿。她从最开始无尽的折磨自己，到现在，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等待，等待终会出现的报复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行尸走肉过了有多久，直到有一天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卷进她的窗，她开始有些恍惚起来，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殿门前。

看守的侍卫慌张地以为她想出去，连忙伸手拦住。

然而她停住脚步，只呆呆地看着外头风雪交加，天地被铺出一片银白。良久，她才如梦似幻地轻声呢喃：&ldo;冬天了么？&rdo;

侍卫见她不是要出来，松了一口气，顺口答道：&ldo;公主，今日刚好是大寒。&rdo;

大寒么？原来已经深冬了……瑶光看着漫天飞雪，终于觉得冷，冷得彻骨，可她仍是愿意站在那里。

有人说，直视雪地太久，会变瞎，那么她是不是也会瞎？看不见一切，是不是就可以放下仇恨？

她一直伫立着，直到小满拿回晚膳，见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袍便站在风口，吓了一跳，赶忙翻出暖和的皮毛披在她身上，又扶着她避开风口。

瑶光一面走，一面觉得眼前暗了下来，点点黑色布满眼帘。她寻觅着抓住小满的手，竟是轻轻笑了：&ldo;小满，我好像看不见了。&rdo;

小满的手猛地一抖，焦急地盯着她眼睛，紧张道：&ldo;公主，你怎么了？你别吓小满……&rdo;

瑶光寻觅着摸了摸她的脸，仍是笑：&ldo;别紧张……看不见了才最好，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rdo;

小满瞥到外面的雪地，反应过来，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渐渐放下来。呼了一口气，她握住瑶光冰冷的双手，柔声道：&ldo;公主不要这么说……公主的眼睛只是刚刚看雪地看了太久，眼睛被白雪的颜色刺激，所以才会暂时看不见，很快就会恢复的。&rdo;

瑶光听了她的话，笑容却慢慢淡了下来，表情隐有失望。小满叹了一口气，勉强笑道：&ldo;公主，很快就会到除夕了，咱们缝制件新衣罢……&rdo;

&ldo;好。&rdo;瑶光淡漠出声。

除夕渐渐近了，两人缝制的新衣刚刚成型那日，终于有一行人冒着风雪前来，跪在殿前：&ldo;请公主随奴下觐见主君。&rdo;

瑶光扯了丝线的手一顿，冷冷抬眸。

小满迟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衣物，询问道：&ldo;公主，更衣罢？&rdo;

&ldo;好。&rdo;瑶光缓慢地站起来。

流畅的下颌线条变得有些凌厉，唇上一点血色也无，原本美丽的双眼少了往日的神采似被烟雾遮盖。瑶光换过衣物，坐到铜镜前，才发现这几个月来她瘦了不少，看上去苍白无力，了无生气。她夜夜被报复的念想折磨，这是应得的后果。

抹了些胭脂，她的气色总算好些。梳妆妥帖，她走到殿门，宫人接引她上了马车。

雪还在不依不饶的下，翩翩犹如鹅毛。整个齐宫银装素裹，苍茫一片，安静而空荡，像是行在空城，只有马儿的奔跑带动车轮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忽而，一阵轻微的悲戚哭声响起，由远及近渐渐在风雪里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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