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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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公主试探（第1页）

晨雾像一块浸了水的白纱，把瑞典王宫的花园裹得密不透风。

针叶林的清香混着雪水的寒气，漫过雕花铁栏，在玫瑰花圃的残枝上凝成细霜。

英格丽德站在一株落尽叶子的苹果树下，手里的植物图鉴被攥得发皱，封面上的玫瑰图案，是去年威廉三世在柏林亲手描的边。

“公主殿下。”军靴碾过薄冰的脆响从身后传来，英格丽德猛地转身，裙角的银线在雾中划出一道冷光。

威廉三世站在三步外，军大衣的下摆还沾着雪粒，胸前那枚银质别针在雾中闪着微光。

那是她在伦敦送给他的，在车里亲手为他戴上的，当时他说会戴着它打胜仗，就像带着她一样，现在想来，倒像句精心设计的台词。

“陛下来得真早。”她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图鉴封面，“祖母说，您和祖父和父亲谈妥了铁矿的价码？基律纳的矿石，换克虏伯的岸防炮，很划算的交易。”

威廉三世的喉结滚了滚，这些话他能对老国王和王储说得斩钉截铁，此刻面对英格丽德的目光，却突然卡了壳。

“不只是交易。”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别针，“英格丽德，你知道你与侍女说喜欢越橘果酱，我让皇宫的御厨学了三个月吗？”

“嚯，我身边都有陛下您的眼线了呢。”英格丽德猛地抬眼，雾中的蓝眼睛亮得像淬了冰：“陛下也会对法国总理的女儿说这话吗？还是对意大利总理的千金？毕竟她们的嫁妆里，或许有比瑞典铁矿更值钱的东西。”

威廉三世的手僵在别针上，他确实收到过法国和意大利的联姻提议，外交部的报告堆在案头，说与法国联姻可稳定西欧，与意大利结盟能牵制地中海，但他一首记得英格丽德在冰湖上的样子，就把那些报告锁进了抽屉。

可这些话，他不能说，谈判还没定局，任何偏爱的流露都可能让瑞典坐地起价，让殖民地的生疑。

“你和她们不一样。”他说得仓促，声音竟有些发紧，“英格丽德，我”

“不一样在哪里？”她打断他，“是因为我是瑞典公主，能帮您把铁矿运出波罗的海？还是因为我祖父老了，父亲急着要炮，更容易拿捏？”

雾中的阳光突然刺破云层，照亮她眼底的红血丝。

威廉三世这才发现，她的睫毛上挂着细霜，像哭过的痕迹。

他心里猛地一揪，想说你骑马的样子，比任何公主都耀眼；想说我带的殖民地代表，是为了让瑞典看到德国的实力，不是为了算计你

可话到嘴边，只剩笨拙的辩解：“我对瑞典的诚意，就像对对你的心意一样，不会掺假。

“心意？”英格丽德突然笑了，笑声轻得像雾在碎裂，“陛下的心意，是让我当德意志的皇后，还是当铁矿交易的凭证？侍女说，您的副官在整理嫁妆清单时，把铁矿开采权标成了首要条款，把我的名字，写在了备注里。”

她从袖中摸出一方迎着血迹的手帕，是上次丹麦王储划破威廉三世的脸，威廉三世拿去止血的手帕，帕子边缘己经被绞得发毛：“您是不是觉得，我该像块基律纳的铁矿，乖乖被您运走，炼成德意志需要的样子？”

威廉三世的脸瞬间涨红，他从未如此慌乱过，面对贵族的叛乱他能冷静布局，面对英美的试探他能游刃有余，可此刻英格丽德的每句话都像冰锥，扎在他藏得最深的地方。

他想抓住她的手，想把别针摘下来塞进她手里说这是我每天摸的东西，可理智死死拽着他，施特雷泽曼的电报还在口袋里，说谈判未终，不可流露私人感情。

“不是的英格丽德，你听我说”他语无伦次，指尖在大衣口袋里攥紧了那份未送出的礼物，是芬兰送来的木雕。

上面雕刻着北欧的爱情女神芙蕾雅以及罗马神话里的维纳斯，威廉三世还特意拿着军刀在下方刻下自己与英格丽德的名字缩写。

“我”

“不必说了。”英格丽德后退一步，帕子被泪水打湿，“我知道身在王室，我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瑞典需要德国的炮，您需要我们的矿，这样正好，谁也不欠谁。”

她抬起眼，雾中的目光突然软了，像雪化后的春水，却藏着化不开的凉：“若将来您厌了我，或是觉得瑞典的矿不够值钱了，别迁怒于这个国家，好吗？”

威廉三世猛地抬头，想喊住她，想把木雕掏出来，想告诉她在伦敦舞会上，他挡开醉酒贵族时，心里想的不是德意志的颜面，是别让她受惊吓。

可话还没出口，英格丽德己经转身，蓝裙在雾中像一只受伤的蝴蝶，踩着薄冰朝王宫走去，裙角扫过玫瑰树枝，带落的霜粒落在她的发间，像没来得及擦的泪。

“英格丽德！”他终于喊出声，声音在雾中散得七零八落。

她没有回头。威廉三世站在原地，手还僵在口袋里。

他望着她消失在雾中的背影，喉结滚了滚，这姑娘总把他想得太坏，以为他的每句话都藏着算计，却不知道他在柏林，让埃伯哈德把王后冠冕的图样改了三次，只因为她说不喜欢太沉的珠宝；里宾特洛甫与施特雷泽曼为了宾客名单，熬了两天一夜，只因为他想让全世界知道这场婚礼；雷德尔被他从波斯湾召回，包括邓尼茨也被他派去波罗的海，兴登堡与伦德施泰特的东西线两个集团军群在边境每天一场演习，施陶芬贝格的警署以及希姆莱的盖世太保不分昼夜的巡逻，只因为怕人捣乱

“真是多虑了。”他低声自语，摸了摸胸前的银别针。

雾渐渐散了，阳光落在玫瑰树枝上，他以为这只是场寻常的争执，却没看见王宫回廊的阴影里，英格丽德靠在石柱上，手帕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漏出来打湿了帕面，像在雾中晕开一片化不开的蓝。

她想起去年他帮她描玫瑰花时，来信说瑞典的玫瑰，该配瑞典的公主，那时的阳光和此刻一样暖，可现在她突然不确定，那句温柔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为了今天的铁矿交易。

远处的钟楼敲了九下，雾彻底散了。

威廉三世转身走向出口，口袋里的木雕硌着掌心，像一块没说出口的真心，在冰冷的政治棋局里，悄悄发着疼。

“出发，去博览会”威廉三世坐上车，对侍卫长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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