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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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遗物（第2页）

他高卫国，负责用钢铁般的意志和过人的政治手腕，为江钢这艘在市场经济大潮中风雨飘摇的工业航母，扫清来自体制内外的所有暗礁。

而苏振邦，则用他那天才般的大脑和来自德意志、日本的先进技术，为这艘巨轮锻造全新的、强劲有力的心脏。

他们曾何等的意气风发。

在耸入云的炼钢炉之巅并肩而立，指点着脚下这片钢铁森林，激昂地规划着未来。

在简陋的职工食堂里抵足而眠，就着花生米和二锅头彻夜长谈，为钢城的未来描绘着一幅幅宏伟的蓝图。

他们曾天真地以为，真的可以用自己这一双滚烫的、布满老茧的双手，为这个伟大的国家，锻造出一个令世界瞩目的全新钢铁帝国。

可是，为什么，后来，一切都变了呢？

高卫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那颗用高强度合金钢包裹起来的、坚硬了一辈子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命运这柄无情的巨锤，狠狠地击穿了。

他知道，自己己经无路可逃，也无处可逃。

他缓缓地转过身，走出了那间象征着江钢最高权力的办公室。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那家最近在老工友们口中悄然流传开来的、新开的深夜食堂。

他知道，那是那个年轻人布下的局，一个温暖而又致命的局。

他只是一个人，像一个幽魂，静静地走在钢城冰冷死寂的大街上。

他走过那间早己蛛网遍布的荣誉室，玻璃橱窗里，还摆放着他和苏振邦一起从北京捧回来的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的奖杯。

他走过那座己经停业多年的电影院，墙上，《泰坦尼克号》的巨幅海报早己褪色，他仿佛还记得苏振邦当时看完电影后，开玩笑说：“老高，咱们的江钢号，可千万不能撞上冰山啊。”

他走过那所朗朗读书声不再的子弟学校，操场上长满了荒草。

他想起苏振邦的儿子，那个叫苏凡的、比他父亲还要出色的天才，是如何在这里长大，又是如何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志

最终，他停在了行政大楼前广场中央，那座为苏振邦总工程师修建的纪念雕像面前。

他抬起头，仰望着这座被二十年风雨侵蚀得有些斑驳，但眼神依旧闪烁着智慧与理想光芒的青铜雕像。

两行滚烫的、悔恨的热泪，终于冲破了意志的堤坝，从他苍老的眼角悄然滑落。

“老苏啊老苏”他对着雕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声音沙哑，透着无尽的痛苦与解脱，“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曾经的，共同理想啊。”

第二天清晨，九点整。

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在空气中投射出无数飞舞的尘埃。

陈谦独自一人，身着一套合体的深色便装，没有带任何随从，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再次推开了江钢集团党委书记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大门。

办公室里，异常的整洁，仿佛被彻底打扫过。

高卫国早己静静地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

他换上了一身半旧的蓝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仿佛不是在等待一场决定命运的谈判，而是在出席一个极其重要的仪式。

他的面前，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没有冒着热气的茶杯，只有两只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白瓷酒杯，和一瓶己经开启瓶盖的、最廉价的红星二锅头。

“来了啊，陈副市长。”高卫国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写满了风霜与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复杂而苦涩的微笑，像一个被时代彻底抛弃的失败者，在刑场上，遇到了前来为他送行的、另一个世界的同类。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然后拿起酒瓶，为两只杯子都倒满了酒。

“喝完这杯，我们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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