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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考城隍（第2页）

白发老人闻声抬起头。他的眼睛有些浑浊，却并不呆滞，反而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温和。看到张衍这个生面孔，他脸上露出一丝淳朴的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一文钱一碗，客官。您请坐。”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却吐字清晰，不急不缓。

张衍依言在矮凳上坐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摊位。灶台旁放着一小盆调好的馅料，是剁得细细的野菜混着少许油渣，不见荤腥。旁边叠着一摞薄如蝉翼的馄饨皮，一看便是手工擀制，透着面食的本色。案板、碗筷都洗刷得发亮，不见油污。这简陋之中透露出的整洁与用心，让张衍心中暗自点头。

“劳烦老先生，来一碗。”张衍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干净的桌面上。

“好嘞，您稍等。”老人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拿起竹篾编的小漏勺，从翻滚的汤锅里捞出十几个白白胖胖的馄饨，熟练地倒入一个粗瓷大碗中。然后拿起一个缺了口的陶罐，舀起一勺乳白浓郁、香气扑鼻的骨头汤浇在馄饨上。最后，从一个小碟子里捻起一小撮切得极细的葱花和几粒炒得喷香的芝麻，撒在汤面上。

一碗热气腾腾、清汤寡水却香气西溢的野菜馄饨便端到了张衍面前。

“客官慢用，小心烫。”老人将碗放下，又递过一双洗得发白的竹筷。

“多谢老先生。”张衍拿起筷子，目光却并未立刻落在碗上，而是再次落在老人身上。近距离观察，老人身上那温润如玉的功德金光更加清晰可感。这金光并非静止，而是如同呼吸般微微流转，带着一种坚韧的生命力。尤其在他为客人忙碌时，那金光似乎更加活跃几分，丝丝缕缕精纯的“仁善”、“勤恳”、“守护”信念之力也愈发明显。

张衍夹起一个馄饨，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皮薄而韧，馅料虽简，野菜的清香与油渣的微咸融合得恰到好处，汤底更是出乎意料地醇厚鲜美，显然是用了真材实料、精心熬煮。在这陋巷之中，能吃到如此用心的一碗馄饨，实属难得。

“老先生的手艺真好，汤尤其鲜美。”张衍由衷赞道。

老人脸上笑容更深了些，带着些许腼腆：“粗茶淡饭，承蒙客官不嫌弃就好。汤是昨夜用猪棒骨和老母鸡架熬的，撇净了油花，就图个清淡有味。”

“如今城外不太平，粮价也涨，老先生这馄饨只卖一文钱，怕是本钱都难回吧？”张衍放下筷子，看似随意地闲聊，实则是在观察老人的反应。

老人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望向巷子口主街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是啊，这世道艰难。不过老朽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馄饨摊子开了几十年，街坊邻居都习惯了。有些老街坊日子紧巴，老朽就多给几个馄饨，汤多添一勺，总能对付个半饱。涨价？唉，看着那些老主顾为难的脸，开不了口啊。”

他语气平淡，没有自夸，也没有抱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他话语间流露出的那种对街坊邻居的体恤、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以及那份“开不了口”的朴实善良，却让张衍心中那点考校之意，化作了更深的认同。

就在这时，巷子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孩子的哭闹声。只见一个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的妇人，牵着一个同样瘦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脚步踉跄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她们身后，隐约传来几个混混的嬉笑怒骂声。

妇人似乎慌不择路，一眼看到馄饨摊，拉着孩子就想往摊子后面躲。

“站住！臭娘们，欠债不还还敢跑？！”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追到巷口，骂骂咧咧地就要冲进来。

白发老人眉头一皱，脸上的温和瞬间被一种不容侵犯的严肃取代。他猛地放下手中的擀面杖，一步就挡在了妇人和孩子与那几个混混之间。他身形佝偻瘦小，此刻却像一堵墙。

“王癞子！又是你们几个！”老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威严，“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她们的债，老朽替她们担了！要钱，冲我来！”

他那浑浊的眼睛此刻竟射出锐利的光，死死盯着为首那个脸上有疤的混混头子。他身上那原本温润的功德金光，此刻仿佛被点燃，骤然明亮起来，丝丝缕缕的“守护”信念之力更是如同实质的火焰般升腾！那光芒虽无形，却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竟让那几个气势汹汹的混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张衍坐在矮凳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瘦弱却挺首的背影，看着那为了保护弱小、面对凶徒时骤然爆发的浩然之气。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功德深厚，心性坚韧，仁善为本，遇危敢担！

这不正是他苦苦寻觅的、足以承载玄真法界符诏、建立秩序根基的最佳人选吗？

红尘炼心，真金火现。这陋巷中的一碗馄饨，一场风波，便是最好的“考”场。

张衍端起碗，将最后一口醇厚的汤饮尽，目光落在白发老人那散发着无形威势的背影上，己然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