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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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 叶影传家（第1页）

铜锁扣上仓房门的刹那，钥匙串上的石榴叶忽然与木盒里的叶影嵌成完整的圆。月光从窗棂的菱形格子钻进来，在地上投下片晃动的籽影，像块被风吹皱的银箔，把仓房里的陶罐、竹筐、旧农具都罩在里面，每件物什的影子边缘都泛着淡淡的红，是石榴叶的颜色。

他盯着地上的籽影看，恍惚间竟觉得桥中央的新结籽正在回望——果园东头的灶房亮着暖黄的灯，母亲正用长柄勺搅着锅里的桂花粥，勺沿碰撞铁锅的叮当声，顺着夜风飘进仓房，与木盒里叶子生长的沙沙声叠在一起，像支温柔的催眠曲。

钥匙串在掌心晃悠，石榴叶的齿痕刮过掌心，留下浅浅的痒。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秋分，也是这样的月光，父亲举着苹果叶站在仓房门口，钥匙串上挂着的是片梧桐叶，那时他还踮着脚够木盒，父亲笑着说：“等你长到能摸到锁，就把叶影的故事讲给你听。

往灶房走时，脚底的草屑蹭过月光铺成的路，留下串细碎的影。石榴树的枝桠伸到院墙外来，叶片在月光里晃出的影，与桥上彩灯的光连成线，像条从果园牵到社区的银绳。他忽然发现枝桠最末端的那片石榴叶，叶尖沾着点金粉，与丫丫画册上红鲤的鳞片，是同个颜色。

灶房的烟囱正冒着白汽，母亲把桂花粥盛进粗瓷碗，碗底的石榴纹与木盒里叶子的脉络相互映照。“张老师刚送来新蒸的叶饼，”她往碗里撒着白糖，“用的是今年收的苹果叶和石榴叶，说吃了能记住秋分的味道。”

叶饼的香气混着粥的甜漫出来，他忽然看见碗沿的蒸汽里，浮着片晃动的叶影——是那对长在一起的叶子，苹果叶的绿与石榴叶的红在蒸汽里交融，相触处的籽滚落在粥里，漾出圈浅浅的红，像红鲤游过留下的尾迹。

父亲掀帘进来时，袖口沾着片苹果叶。“刚去看了池塘，”他拿起块叶饼咬了口，饼屑落在衣襟上，“红锦鲤都沉在叶底睡了，张老师在池边挂了串铃铛，说风吹过就是给鱼唱摇篮曲。”他忽然发现父亲咬过的叶饼边缘，缺角的形状与木盒里那片虫啃的银杏叶，竟有几分相似。

夜里躺在床上，能听见仓房的风穿过窗棂的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被单上投下片细长的影，像钥匙串上的石榴叶在轻轻摇晃。他摸出枕头下的新结籽，凑近看时，籽里的桥影正慢慢变暗，社区的灯火次第熄灭，只有“家味桥”中央的灯笼还亮着，像颗悬在夜空中的石榴。

籽里的果园却愈发清晰——灶房的灯还亮着，母亲正把凉透的叶饼收进瓷罐，罐口盖着片苹果叶；父亲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上挂着的石榴叶随他的呼吸晃动；仓房的木盒里，那对长在一起的叶子又抽出丝新绿，相触处的籽变得更饱满，像要撑破叶肉。

他忽然明白这代代相传的从不是叶子本身。是父亲举着苹果叶巡视果园的背影，是母亲往木盒里塞叶子时的虔诚，是张老师教唱网歌时金镯子的闪光，是丫丫举着银杏叶追红鲤的雀跃，是红鲤游过池塘时不惊的涟漪，是所有平凡日子里，被小心呵护的联结。

清晨被鸟鸣叫醒时，籽影已经移到了床头。他把新结籽放进贴身的布袋，钥匙串上的石榴叶与布袋摩擦，发出细碎的响，像木盒里的叶子在跟他打招呼。推开窗，果园的石榴树在晨光里泛着绿，最顶端的枝桠上，挂着片被露水浸得透亮的苹果叶，与父亲十年前挂在钥匙串上的那片，遥遥相望。

去社区时，丫丫正蹲在“家味桥”上捡落叶。她把形状相似的叶子成对摆好，苹果叶配石榴叶，梧桐叶配玉兰叶，最中间放着那片虫啃的银杏叶，旁边压着颗石榴籽，是从池塘边捡的。“张老师说这样摆，叶子就不会孤单了，”小姑娘抬头笑，睫毛上的露水掉进叶心，漾出的圈与籽里的窗影重叠。

张老师在桥栏上钉了块新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叶语桥”。金镯子在晨光里晃出的光，把“语”字的最后一笔描得格外亮。“以后每年秋分，咱们就把新结的叶子挂在这儿，”她指着木牌下的挂钩，“让后来的人都知道，咱社区的叶子会说话，说的都是家的故事。”

他忽然发现布袋里的新结籽在发烫，像揣着颗小小的太阳。凑近看时，籽里的影又变了——多年后的秋分，个梳着丫丫同款辫子的小姑娘，正举着那对长在一起的叶子，听位白发老人讲叶叶相认的故事，老人的袖口沾着片石榴叶，钥匙串上的苹果叶在风里轻轻摇晃。

阳光爬上“叶语桥”的木牌时，他把钥匙串上的石榴叶摘下来，系在最显眼的挂钩上。风过时，叶子与旁边的苹果叶相碰，发出细碎的响，像在说：秋分的月光会记得，叶影里的人家会记得，代代相传的念想，从来都藏在叶尖的露珠里，籽心的桥影里，还有每个普通人掌心的温度里。

喜欢幽谷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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