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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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起落14（第1页）

关于人生起落，距我最近的，刚叔是最好的例子。甄蔚还小的时候，刚叔一家是开砖瓦厂的，方圆百里，日子算过得滋润。

从患上胸膜炎开始，刚叔家中便开始走向滑落。

刚叔本人失去劳动力，每年外出求医，越治身体状况越发不如之前。原本只是胸膜炎，后来治出其他病来。比如肺结核，肺钙化，肝硬化。

每天过着都很煎熬，每年有那么几次可能要撒手西去的病危状况。

这样的人生，这样的坚持，人生的意义在哪里？我一直坚持那句话，活着真好，活着不需要解释。

只要有病危的可能，刚叔感觉不好，都会通知甄蔚和甄辉，甄蔚每次回家，都抱着可能奔丧的心态，刚叔能坚持多久，无从知晓。

甄蔚偶尔过来家里坐坐，尤其是我母亲过来的时候。每次遇见，我问起刚叔如何时，答案都是基本一样。

在家休养，在县医院住院。

平均两个月，感觉不好时都需要住院输液，每次住院结束，都抱着自己可能不行的心态。

住完七天，准时回家。考虑经济因素，也因身体感觉，如果回家后坚持下来了，证明输液有效果。偶尔回家后出现比输液前感觉更糟的情况，就该通知外出工作的孩子回家守着。

这一次，甄蔚回去之前给我休息，如果刚叔真的挺不住，她可能会请长假，甚至是辞职。

“哥，要是我弟弟能成熟担当一点我也许就不这么累了。”

这是甄蔚跟我说最多的话，每当刚叔病危，母亲在家的话，也会及时给我电话，如果刚叔真的不行，我再忙也是要得回去一趟。

一个家庭里有人长年患病，被人嘲笑看不起是常有的事，总是被人挑毛病，是刚叔这些年遇到的烦恼之一。

地方太小，一眼望去都是认识的人，药罐子总是被人议论。为此，刚叔都是尽量隐瞒自己的病情，知道实情最多的人就是甄蔚。

我听李素琴讲过，她过世的第一任丈夫得知自己患癌时，最大的忧虑不是自己还有没有救，而是自己患肝癌的事被多少人知道。

我想，我岳父一直不肯接受检查，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再到现在都刘小龙父亲，住院前半年，一直带病工作，并不是没有发现肝癌食管癌的严重性，而是因为内心的焦虑和忧虑大过疾病本身带来的恐惧。

住院以后，整个人精神状况倒不如住院之前，性情孤僻，情绪低落。

住院的消息散开，亲朋好友单位同事一一前来看望，尤其是领导看望，内心温暖的同时，宣告了自己所努力的一切，全部失去了。越有人来看望，内心压力越大。

我曾遇到过直肠癌患者在手术治疗结束后，依然不忌嘴，该吃吃该喝喝，保持以往的喝酒吸烟习惯，只是为了隐藏自己患癌的事实。

在我眼里，健康大过于一切。可是在病人眼里，被人知道自己患癌，大家都顾忌自己患病，出于体贴和关心，不会让你喝酒，但是这样的话，你原来的社交资源也就断了，大家都不再找你。因酒建立起来的社交关系，或是需要喝酒吃饭维护的社交关系，你一旦喝不了，也就崩塌了。

癌症手术后喝酒导致复发的情况很多，有的人确实是自律不足，有的人是逼不得已，要死还是要活？当然是要活，可是活着没饭吃却是比死还难受的事。

刘小龙说过他父亲的一点事，他说后来知道父亲的病情后，顿时觉得人世残忍。

过去这半年，刘文涛坚守工作岗位，该接待接待，该喝酒喝酒。每次喝醉后都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甚至需要输液，不如从前睡过一觉又是生龙活虎。

刘小龙见过父亲夜深后痛苦呻吟的样子，去医院看医生的要求被拒绝。父亲面色苍白，早起喝粥都吐出来，几天水米不进，后面上班的日子，甚至偷偷打电话给刘小龙去到办公室接人。

“爸，你就不要坚持了好吗？健康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啊？”刘小龙的劝说没有一点效果。原本以为只是喝酒过量导致的肠胃问题，最后体力不支倒下，到了医院检查，是食管癌，食管肿瘤堵住了食道，水米不进全吐出的原因才知道。

知道自己的病会致人死亡，继续工作是不可能了，现在内心剩下的是不甘和怨恨，然后是绝望，这是自暴自弃想放弃治疗的导火索，反正治好病也不能如从前工作了，比死难受，不如一死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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