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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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立春（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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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番樱花3

宁无瑕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一阵不太明显的脚步声，外间屋门上响起两下叩击，内间床上床下的三个人一起闭嘴，竖起耳朵听动静。

敲门的人似是个侍卫，压低声音问开门的侍女有没有异状，有没有见过陌生人，侍女们摇头否认，侍卫缜密地又将内间里给元嘉公主上夜的鹿乙叫出去，小声询问一番。

院门底下的阴影里站着新野王祁玉，为了不惊扰元嘉公主休息，搜寻到这间院子的时候侍卫们遵照王爷的命令熄了灯笼，刀剑也全部入鞘，凝神屏息，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整个院中除了月光星光，就只有廊檐下挂着的两盏气死风灯里照射出来的光线。鹿乙一边小声回答着侍卫的提问，一边自然而然地弓腰缩背，并没有向院门处望一眼，只是垂在体侧的手稍往袖子外头伸了伸，露出半截手掌来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祁玉看见了鹿乙的手势，垂下眼眸，转身便走，一点儿也不想和卫国的元嘉公主靠得太近。从懦弱的国家来的愚蠢的公主，这种可笑的组合搭配只会提醒祁玉，他身体里有一半血液和她同宗同源，在虚伪地感谢母亲带给孩子生命的同时，谁能想到如果一个孩子带着这种天然的耻辱降生世间，会走上一条多崎岖的人生路。

乐浪王宁景阳早就歇下了，柳长史陪着半夜里突然闯来的新野王一起在驿馆上下大肆搜查。北遥人没有告诉卫国人他们在搜些什么，不过看搜查的路线，是从与端集园相邻的馆轩处开始的。端集园是北遥虞石部的族产，据说长期空置，那里头是出了什么事了吗？难不成是飞贼或是刺客？柳长史向着相隔驿馆与端集园的高墙多望了几眼，暗忖着是不是应该把公主住处的防卫再加强些，送亲这一路走来已经够不平静了，眼看着把人送到玄武城中了，只差最后那么一哆嗦，可不敢再出事。

侍卫来过一回，红蝎子的警惕性提到最高，她没在多和宁无瑕说话，一整夜直至天亮都极安静地休息。宁无瑕熬了大半宿才好不容易睡着，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红蝎子早已经不见踪影。鹿乙带着歉意小心地侍候公主起床洗漱用膳，宁无瑕顾不上责备他，逮个没人的空儿抓住鹿乙赶紧问：“她说要帮我逃出去，该不会是逗我的吧！”

鹿乙想了想，摇头道：“虞少领说一不二，绝不会食言。”

“那我要怎么逃？什么时候逃？”

鹿乙有些为难：“这个，还需商议……”

宁无瑕急了：“赶紧商议啊，去晚了我怕祁山出事。他没出事吧，她说他还没出事，是真的吧！”

一边有几名侍女端着各色衣裙和首饰过来，让元嘉公主挑选见客时的穿着，今天会有几名北遥命妇前来拜见。宁无瑕哪有功夫忙这个，推开这些乱七八糟，急冲冲地冲回内间扑到床上，大声说道：“都出去，本宫要睡觉，小鹿过来给本宫捶腿！”

摆出公主的架子总算能有些安全的空间，鹿乙跪在床边脚踏上，手里拿着两只美□□装模作样地敲，笑着低声安慰宁无瑕：“虞少领那是吓唬您的，靖安王爷去雪鸦关又不是去玩儿，他手底下统率着大军呢，怎么可能随便就出事。”

宁无瑕想想，心稍微放下了一些：“那她闯到我屋子里来是想作什么？就算是想躲避搜捕，偌大一座驿馆里就找不着个没人的地方躲藏吗？必有缘故，赶紧说！”

鹿乙沉默了一会儿：“启禀公主，这其中……确实有个缘故，只是奴婢若是说了，公主千万不要声张。虞少领那人心狠手辣，武艺又极高强，若是惹恼了她，后果……而且这个缘故，说起来对您绝没有损害，只会有益。”

有些云里雾里，宁无瑕想不明白：“快说！”

鹿乙斟酌片刻，想来又想，长话无法短说，只有把前因后果交待清楚了，才能让宁无瑕信服，他回头看看合起来的房门，把声音压到最低：“公主可知这座玄武城的来历？”

这个开头开得有点远，宁无瑕点头道：“你们北遥的圣光帝统一诸部后，请来公输家族主持修建了玄武城。这和虞少领有什么关系？”

鹿乙笑得有些惨淡：“公主只知公输家族主持修建了玄武城，可知城池建成后，公输家族为何就此沉寂，既没有在北遥发扬光大，也没有返回卫国繁衍生息？”

宁无瑕心中一凛，隐约猜到答案，鹿乙继续说道：“没错，圣光帝雄才伟略，但生性多疑又血腥弑杀，玄武城建成后，为了不泄露其中一些隐密的设计，下令屠杀公输家族与参与建城的部分工匠。公输家族殊死抵抗，奈何力量相差太大，螳臂如何挡车，拼尽阖族之力倚仗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几件保命的机关，最后勉强活下来一名旁枝子孙。这名幸存者从此隐姓埋名，留在北遥苟活一世。奴婢就是这名幸存者的后人，本姓公输，本名应该叫做公输乙。”

“先祖侥幸逃生时，身上带着玄武城一幅详细图样的摹本，两百年下来，摹本已经不全，但其中记录皇宫与城中数处机关暗道的部分流传至今。玄武城建城时考虑到了今后百年的使用，设计十分全面，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大规模的翻建修补，这些机关暗道的位置丝毫没有改变，虞少领找到奴婢，就是想借助其中的一条暗道，把她的妹妹虞侧妃从东宫里救出来。”

宁无瑕这才明白鹿乙所说的这个缘故对她有益的原因，这个傻太监是不是以为东宫里少了一位虞侧妃，她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就会少一个对手？

宁无瑕脑子并不笨，稍微一想找到漏洞：“你是新野王府的人，虞少领是怎么知道你手里有暗道地图的？”

鹿乙苦笑：“奴婢身份卑贱，先前并没有机缘结识虞少领这样的大人物，她找到奴婢，是有人指引。”

“谁？”

“奴婢叫鹿乙，自然还有个兄长名叫鹿甲。兄长此刻便在东宫中，他与虞侧妃相交甚厚，叮嘱我要助虞侧妃逃出东宫。”

‘逃’。‘救’。说起虞侧妃，说起东宫时，鹿乙用的是这样可怕的字眼，宁无瑕的眉头皱紧，究竟北遥东宫里的太子祁永是个什么样的人？会把侧妃逼得不得得设法潜逃。原来红蝎子私潜入京城是为了救自已的妹妹，怪不得她一路上生怕泄露了形迹。

有些疑惑得到了答案，有些仍然还疑惑着，宁无瑕催促鹿乙：“那为什么一定要潜到这间屋子里来？难不成屋子有地道通往东宫？”

“当然没有，这间屋子里当然没有地道通往东宫，不过却有地道通往端集园。再过一会儿，东宫虞侧妃、王侧妃和其他几位命妇要到驿馆来拜见您，拜见完毕后，虞侧妃会回端集园休憩，那是她虞石部的族产，谁也不会有异议。届时虞少领会带着虞侧妃经由地道潜回这间屋子，再在端集园放一把火，趁乱脱身。”

宁无瑕还有些不敢相信：“两百多年前的地道，在这间屋子里？还能用吗？我看这屋舍簇新，翻修屋子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还有端集园，难不成两百年前就已经是虞石部的族产了吗？”

提到老祖宗们精巧的设计，鹿乙脸上的笑容里多出了些自信：“公主不必担忧，地道完好，至于端集园，只能说是长生天庇佑虞侧妃吧，恰好这座有地道的园子几经周折成了虞石部的族产，如今奴婢才能助她脱困。公主一会儿会见虞侧妃的时候务必要镇定自若，虞侧妃能不能逃生，全要仰赖您了。”

鹿乙的这番话除了让宁无瑕变得紧张之外，还让她逃出去寻找祁山的念头更加坚定，她不觉得自已有虞侧妃的好运气，更不觉得自已如果一旦失陷在东宫里还能逃脱。

心神恍惚地躺了一会儿，宁无瑕不得不起来更衣梳妆，力求以最佳姿态出现在来拜见的几位北遥贵妇们面前。这事不仅关乎着元嘉公主的面子，更关乎卫国的国体，乐浪王宁景阳特地先过来简短地和公主见了个面，叮嘱她几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虞侧妃和王侧妃都是千里挑一的大美人，由于红蝎子的关系，宁无瑕对虞侧妃格外上心，如果不是事先得知，怎么也不能把这两个无论外表还是性格都迥异的人想成一对嫡亲姐妹。

两个小老婆来拜见未来的大老婆，这样的会面其实很尴尬，宁无瑕从来都是被拍马被逢迎的对象，放低身姿和蔼可亲那一套她可玩不来。两名侧妃全是锯了嘴的葫芦，绞尽脑汁也找不出话说。陪着侧妃同来的贵妇们没一个愿意出头，各怀鬼胎作壁上观。没过多一会，会面就在一片死寂中草草结束。

宁无瑕注意到虞侧妃在临走的时候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副惊恐的小模样连同为女人的宁无瑕都忍不住心疼，她心中暗叹，朝着虞侧妃极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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