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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雁过拔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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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你看看这个，自然就明白了。”杜修明将朱厚熜的密信递过去，余云亦大致扫了一眼，将密信丢在了火堆里，杜修明伸了伸手，也就看着那密信在火里面烧没了。

“修明，别管那狗皇帝怎么下旨，这得罪人的事情，你不该去做。历年武举，虽说那些关系户占了一大半，可还有不少寒门子弟。这要是由你去掀起大狱，那倒霉的可是你啊。”余云亦低着头道：“修明，那些庸才在武举里，对你不是更好么？”

“这……话虽这么说，可武举毕竟是国家的抡才大典……”杜修明知道余云亦的心思，余云亦说得也的确对，那武举里庸才越多，杜修明便越容易考中进士。但杜修明清楚，武进士现在对他而言，已经成了鸡肋。

中了进士，固然是出身正途，能升官发财。可武官的晋升，没文官那么多讲究，杜修明就算是不中进士，靠着除四霸、接太后两件事的功劳，升个两三级，就到了百户的位子，今后也大有前途。可若是文官，举人出身能当县令已是十分不易了。

武进士既然已是鸡肋，杜修明想的便是为天下做点事情，科举这种底层人的晋升之梯绝不能被达官贵胄堵住。其次，朱厚熜急于利用这次武举，提拔新人，而杜修明也想趁此机会，收纳一些同党。将来在朝中，便有了左膀右臂。

可话说回来，跑到这信圭楼里来得罪人，倒是下策。杜修明笑道：“云儿，你不用担心，天子的意思，不是让我去得罪关系户，而是让我将这些庸碌的关系户报上去。只要考官秉公试考，这些人自然排除在外，轮不到我来得罪。”

杜修明接着又道：“可若是有才之人，在武举之上落选了，而我却能帮他重新上榜，这人岂不就成了我的人？这不是得罪人的事情，而是结交朋友的好机会。至于那都司裘盛，我只是想会会他，你可记得到这里来是，我说那门匾有高人指点？”

余云亦想起来了，点头道：“我记得，那青楼上面写着信圭二字，难道这信圭二字和那裘盛有什么关系？”

杜修明颔首道：“不错，信圭，七寸长，侯守之，这是周礼上的话，孙先生同我讲过几句。你可知圭是什么？其实本义就是男子的那个，后来用玉做成，别于腰间，才成为了礼器。镇圭一尺二寸长，天子守之，桓圭九寸长，公守之，信圭七寸长，侯守之，躬圭五寸长，伯守之。谁的圭长，谁的权力便大。”

余云亦闻言微微脸红：“修明，这我还是不懂，和那裘盛有什么关系。”

杜修明笑道：“那裘盛胆子再大，也不敢堂而皇之将自己的八十多个有关系的安排在别人家的青楼。这信圭楼，定是他自己办的，取名信圭，无侯而用侯礼，这在朝廷上是僭越。说好听了，此人有封侯之志，说不好听的，这人有野心。”

“我会会此人，看此人能不能为我所用。自徐州过来，这河南便是运河的枢纽所在，咱们在京师做生意，若是在这里有一位都司肯为咱们做事，那这生意便可做得多了。若是他不中用，也借他找到开封府知府，问清楚太后的下落便是。”

“修明，你想得还真多，他凭什么听你的呢？”

“不是我想得太多，只是雁过拔毛，出来一趟，不占点便宜回去，总觉得吃亏了。”杜修明颇为鸡贼地道，他这次出门，可是身负圣旨出来的，不打打秋风，都对不住刚才被大雨淋湿的一身，杜修明又道：“至于听不听我的，我自有办法。”

“那我先歇息去了。”余云亦将那些湿了衣物，用椅子搭在炭盆旁边，又看着杜修明，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有一张床，修明，你就苦一苦，在这里烤火吧。等天黑之后，我再替你便是。”

杜修明只是轻叹一声罢了，与余云亦在一起这么久了，至今不敢越雷池一步。而现在跑到了这青楼里住店，还得在一边烤火。若放在几个月前，杜修明也忍不了，可如今却是多件事情压在心头，他便有了这份耐性。

在炭盆旁打了个盹，便已是到了傍晚时分，只听得张荣敲门，走出来一看，张荣指着外面道：“少东家快看，那便是裘盛，他带来的那八十九人，以我观之，皆为酒色之徒罢了。虽然有几个练家子，但色厉内荏，空有其表。”

杜修明的目光落在裘盛身上，倒见得裘盛一脸愁容，身边虽有姑娘陪伴，但这裘盛却只顾喝酒。忽然之间，裘盛察觉到了杜修明的眼光，顺着眼光看了过来。两人诧异之中，却都不肯移开眼睛，就这么隔着老远对视着。

裘盛先忍不住，招来伙计一问，才了解到杜修明这一行人的情况。裘盛看了看青楼之中，那八十多青年正在寻欢，根本没注意到他。接着，裘盛又看向了杜修明，心里暗道，这年轻人的眼神，为何如此犀利？

这时，裘盛忽然想到，早听到消息，说太后要途经此地，而朝廷早就派人下来了，难道是这年轻人是朝廷来的？想到这里，裘盛立马起身往杜修明这里走。

没过多久，杜修明看到裘盛独自一人过来了，上下打量杜修明一眼，便十分慎重地问道：“这位小友，来自哪里？”

“从京城来。”杜修明拱了拱手道：“裘都司，天降大雨，城中客栈皆满，在下冒昧在这里借宿一晚，还望您见谅啊。”

“哦，京城好，京城好啊。既然是京城来的，何不在底下玩乐？”裘盛对杜修明的身份有些忌惮，可看他相貌如此年轻，便又道：“令尊在京里当官？”

“家父已经致仕，无须多问了。”

“原来如此。”裘盛内心的慎重已是消减了不少，揉了揉眉头道：“各卫所的朋友都知道开封有一家信圭楼，对南来北往的军户颇有照顾。方才你与我对视，我便知道你是军里的人，故而过来提醒一句。你年轻，有些事情要清楚。你看到的事情，可不能说出去。”

“私办青楼，还带武举人进来消遣。取名信圭，僭越礼法。裘大人，你都将这些事情做出来了，为何怕我说出去？难道是心虚不成？”

“心虚？哈哈哈……”裘盛一阵大笑，道：“若是心虚，我便不是独自一人前来了，便是派人过来，直接擒你送到开封府去了。小友，裘某还告诉你，这青楼是我办的，裘某还做了不少买卖，可不靠着这点买卖，河南军饷都难发出来。”

“你看到的这八十多人里，确实，有裘某几个不争气子侄在里面。可这些武举人里面，更多的则是上面的人。我惹不起，你更惹不起。”裘盛回到，这个时候他不管杜修明的身份了。

若杜修明真是朝廷派来的，那他借杜修明的口，将底下的情况告诉朝廷，就算是吃个罪也无妨。若是杜修明不是朝廷派来的，仅仅就是一个年轻后生，他刚才喝了点酒，加上心烦，也是不吐不快。

“不就是一群武举人？若是考不中进士，便是半点功名也没有，就连个小旗都不如，连堂堂一个都司也会如此惧怕？”

“你这话不错，但如今这世道，你这话就错了。这世上哪里认什么功名，指认钱成、血亲。算了算了，裘某不能再说下去了。”裘盛摆摆手道，话语之中透露着无奈，可这个时候，这信圭楼的伙计跑到了跟前，着急忙慌道：

“东家，外头秦公子打了人。说咱们这里的姑娘，都是庸脂俗粉，要咱们去外头找良家女给他暖床。都这个时候了……”

“呵呵，不着急，等我过去看看。”裘盛转头看向杜修明道：“瞧见了没有，这迎来送往，若全都去别家青楼，得多大花费？还是自己开一家，划得来。可现在，外头还有不满意的呢。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就当没看见便是。”

说吧，那裘盛便走了。杜修明站在窗前，心里琢磨着裘盛的话，若是信了他刚才说的话，那这裘盛还真是公忠体国。为了给朝廷节省招待的费用，自己办了这种娱乐场所，为的就是在迎接上司的时候，能省下一笔钱。平日里，还能挣一笔钱。

但这话杜修明却不能信，看向张荣问道：“张大哥，你在军中见得多识得广，刚才裘盛的话，有几成能信？”

张荣低头沉思片刻：“有一半能信，这青楼还有酒楼饭馆，各省都司都会自己开办一些，方便迎来送往。但朝廷原本也会拨钱下来，这也说不上是他裘盛在费尽心思省钱。而且这青楼赚的钱，绝不会用去拨付军饷，一般来说就入了他裘盛的口袋里。裘盛的确为难，但绝没有吃苦。”

杜修明点点头道：“咱们下去也看看那秦公子是个什么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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