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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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第1页）

这个念头一起，弘时就马上跳下大炕，来到门边拉那关得紧紧的门。只听&ldo;咯吱&rdo;一响，那门纹丝没动。啊，原来在外边被锁住了。他爬上窗户，想去开打它，可窗子也被锁死了，他又急又气，举起拳头就打破了窗玻璃，还大声叫着：&ldo;来人，来人哪！你们这群混蛋王八羔子，我要出去，我要见皇上……&rdo;喊着喊着，他的嗓子里已经带出了哭音。一个守门的军士听见叫声走上前来问道：&ldo;三爷，您这是怎么了，犯了痰气吗？&rdo;

&ldo;你才是犯了痰气呢！去，快一点，把图里琛那小子给爷传了来！&rdo;

图里琛来了，他亲自动手打开了紧闭着的房门，对军士们说：&ldo;你们这是怎么办的差？三爷是金尊王贵之体，怎么连一口茶水，一碟点心也不备呢？混蛋！&rdo;

弘时大闹着：&ldo;图里琛，你这个该死的瘸子，你少给爷装神弄鬼地来这一套。爷心里头明白着哪，我疑你是假传了圣旨。你快去给爷传话，就说我要见皇上。不见到皇上，我就不吃不喝也不睡，到死为止！&rdo;

图里琛是个十分英俊的少年将军，只可惜，他的腿因为受伤瘸了。所以，他最忌讳别人叫他&ldo;瘸子&rdo;。他额下那道深深的伤疤不易觉察地动了一下，强按住心头窜上来的无名火，冷笑一声说：&ldo;三爷，您要是能安份一点，我就把您当成三爷看；您要是想发疯，我就把您看做是疯子！您从这里朝外边看去，那边不远就是风华楼，再过去一点几就是澹宁居。我敢假传圣旨把您带到这里来吗？您要是想验旨，圣谕还在我手里，您自个儿看看，是真还是假？&rdo;说着递过一张纸来。弘时接过来一看就蔫了。是的，这全是真的，他弘时就要完了……

图里琛看了看弘时的可怜相，不屑地对兵士们说：&ldo;三爷要吃要喝，都不可委屈了他。把那边窗子上坏了的玻璃糊好了。&rdo;说罢，他踏着大皮靴子走了，这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清。

夜色更浓重了，在难熬的黑暗中，一个军士走了进来，换上了一支蜡烛，又给弘时送来了一壶热水。他掩上门退了出去，但那金属的碰撞声，却又让弘时想到自己已经被禁闭了！他索性安下心来，听任命运的拨弄。便抢着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大碗水，又拉过一条毛毡来，叠了个枕头：唉，这就是自己今夜要睡的地方了……

突然，门一响，走进一个人来。弘时抬起头来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皇阿玛！他的脸色马上就变得雪也似的苍白了。他像一只受了惊吓的野兽，一点点地向炕里缩去。他看到父皇今夜的神情确实不同寻常：他的眼睛绿得发蓝，眼角微微深陷，幽幽地闪着鬼火一样的光。嘴角微翘，似哭又像笑，似讥讽又像是在发怒。弘时还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呢，他惊愕地坐直了身子，恍惚间如对噩梦。过了很久他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向父皇行礼请安呢。便就着炕边伏下身去叩头说：&ldo;儿臣参见阿玛。刚才是儿臣糊涂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不知是怎么来的，所以就……&rdo;

雍正回过头来对图里琛说：&ldo;你先出去。&rdo;他也感到自己的声音像是有点儿颤抖，身子也在不停地抖动着。他勉力镇定了一下，盘腿坐到了炕头上说：&ldo;你先起来，坐下说话吧。&rdo;

弘时听雍正的口气似乎是不那么严厉，甚至还带着平日里少有的温和，他的心放宽了。叩头起身，在靠门口处找到了一个小杌子坐了下来。

雍正带着干涩的语调说话了：&ldo;听你的口气，好像并不知罪，甚至还有点儿委屈，是吗？&rdo;

&ldo;是，儿臣确实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儿臣并没有生出怨怼之心。&rdo;他稍微停了一下又说，&ldo;儿臣生性不如弟弟们聪敏，办差或者出了差错。但儿臣自问敬上爱下，并没有什么大错。&rdo;

&ldo;什么？到现在你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地说没有大错？你使过黑心吗？&rdo;雍正心头的火，一下子就被撩拨起来了。他把腿一跷就想下炕，可终究还是忍住了。他用冷得让人发噤的语气说，&ldo;八王议政一案里，你充当的是什么角色？你和你十六叔，还有永信和诚诺都说了些什么？陈学海你接见过没有，你们又说了些什么？&rdo;

弘时刚听雍正说到八王议政这事时，还不怎么紧张。他觉得这不过是陈年老账，再说还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他虽然心慌，却并不恐惧。后来听雍正说出了自己曾经秘密接见过的人，才有点把持不住了，知道今天这一关怕是不大好过去。他吞吞吐吐地说：&ldo;时间长了，儿子也记不太清楚……&rdo;

雍正张口就截断了他的话：&ldo;&lso;祖制就是八王议政，闹一闹给万岁提个醒儿也并不是坏事&rso;，这话是你说过的吗？还有。你说&lso;先帝和当今都是圣明天子，万一后世出了个昏君，有了八王议政，能够主持废立之事，于江山社稷还是有好处的&rso;！这话有吗？&rdo;

弘时万万想不到，连自己最隐秘的话都让皇上给端出来了，顿时觉得如芒刺在背，他硬着头皮说：&ldo;这不过是儿子当时的一些蠢想法。儿子想着恢复祖制本是堂堂正正的事情，圣躬独裁，遇上个昏君就会坏了江山。皇上要是不说，至今儿子还不明白这样做是错的呢……&rdo;

&ldo;巧言令色！&rdo;雍正沉闷地说着：&ldo;你别想和朕打马虎眼儿！你私调他们进京，又调唆他们说出这些话来。睿亲王不与你们串连，你就把他安排到远远的璐河驿去。你一心一意地害怕弘历会成了太子，自量才德都不如他。所以才要控制八王，亲掌上三旗，坐定了摄政王的位子，再来与他平分秋色！你忌妒弘历，是吗？&rdo;

弘时连连摆手，他仰起脸来看着雍正说：&ldo;阿玛呀，儿子纵然不肖，可怎么会忌妒自己的弟弟呢？&rdo;

&ldo;不妒忌？那好啊。你就向朕说说，你府里的谢师爷现在哪里？他到河南山东等地都干了些什么？&rdo;

弘时惊恐地看着皇上，又躲闪着他那刀子似的目光。他的两只手，下意识地攥住了身下的小杌子，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ldo;阿玛的话儿子听不懂。我府里是有一个谢师爷，可是他发痧死了……&rdo;

&ldo;只怕他不是发痧吧！&rdo;雍正带着不容置辩的口气说，&ldo;他联络匪盗，两次堵截追杀弘历。事情既然没能办好，他自然是不能留在世上的‐‐你别忙着申辩！你那个旷师爷，却比姓谢的聪明。他生怕自己当了谢师爷第二，昨天下午就盘了你的一处当铺想逃之夭夭，可却被图里琛拿住了。他也没有你的嘴硬，连同你魇镇朕和弘历的法物，连同你勾结巴汉格隆图谋要你皇阿玛性命的事，他也全都招了。朕问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rdo;

弘时突然狂叫着：&ldo;不，皇阿玛，你说的一定是弘历！他是见我主持韵松轩事务，心怀不满，又小心忌妒，这才设计陷害我的！&rdo;

&ldo;算了吧，演这场戏是给你的阿玛看的吗？弘历替你开脱说情，你反倒来攀咬他，你可真算得上是个大好人！你的事，说出来全部让人发指。你怕隆科多揭发你下令闯宫的事，所以就叫他背土布袋；你怕阿其那情急了把你的丑事张扬出来，就遣散了他的家人，还故意地不给他治病。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你宁肯让你的阿玛背上不义的罪名，背上杀弟和屠功臣的罪名！你你你，你还算是个人吗？！上苍白给你了一张人皮！人应有五伦：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这就是镜子！你照照这面镜子里你的面孔，还有一伦半伦的吗？还像个人样吗？张廷璐科场作弊，是受了你的委托才办的；可事情败露后他被处以腰斩，你那时整天围着朕转，却为什么没有一言相救。甚至连一句为他减刑的话也不说？像你这样的东西，做坏事也没有一点章法，哪个人跟了你不要留上一手？哪个人肯去替你卖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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