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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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第1页）

回到曹髦身上，这位年轻的国君，无比仰慕姒少康中兴夏朝的丰功伟绩，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如今根本不具备龙出升天所必需的时运。在时来运转前，他能做的唯有隐忍。

此刻，曹髦冷眼瞟着朝堂下向他祝贺的臣子，脸色愈发阴沉。忽然，他不屑地闷哼一声：&ldo;祥瑞？哼……&rdo;

朝臣面面相觑，眼见势头不对，谁都不敢多言。

曹髦沉声叹道：&ldo;龙代表天子，上不飞腾在天，下不盘踞在田，却困于井中，这算什么祥瑞？&rdo;他停了片刻，猛地从皇位上站了起来，惊得两旁侍卫手握剑柄。

这些侍卫与其说是护卫曹髦，不如说是替司马昭监视曹髦，以免他做出非分之举。而曹髦身后的郭太后更吓得脸色煞白，并压低着声音说道：&ldo;陛下，不可妄动，快到皇位上来！&rdo;

曹髦没有理睬这帮人，他继续向前缓缓踱着步，接着，他开口吟诗：伤哉龙受困，不能越深渊。

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

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吟完诗，曹髦又转身坐回到皇位，郭太后和侍卫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原来皇帝只是想作诗。这首诗名为&ldo;潜龙&rdo;，文辞俊美，但从严格意义上讲，诗却没体现潜龙的精髓。所谓潜龙，需要隐匿锋芒，诗中说鳅鳝在龙前乱舞，毫无疑问是明指司马昭，又言龙藏牙伏爪，既然都说了出来，哪里还算得上隐匿锋芒呢？顿时，朝堂上气氛尴尬，公卿大臣纷纷告退。

&ldo;臣告退。&rdo;

&ldo;臣身体有恙，告退。&rdo;

……

转眼间，甚至连郭太后也静悄悄地走了，大殿上只剩下曹髦一人。

曹髦愣愣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大殿，这里宛如死一般寂静，他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微微张开嘴，大喊了一声：&ldo;退朝！&rdo;然后，他孤零零地站起身走向后宫。

曹髦回到后宫，气呼呼地对太监吩咐道：&ldo;取画笔来！&rdo;

太监很快将画笔取来。曹髦抄起笔，一言不发，继续他未完成的画作。

几天后，曹髦的画作完成。

一旁的太监谄媚道：&ldo;陛下画得真好，这画的是什么人？&rdo;

&ldo;盗跖！&rdo;曹髦恶狠狠地答道，很显然，他情绪不佳。盗跖原名柳下跖，是春秋时期的大盗，与孔子同时代人，&ldo;盗亦有道&rdo;这个成语便是取自盗跖和孔子的对话。

&ldo;这盗跖看起来真有点眼熟……&rdo;太监沉吟，突然，他想起画里的人像谁了。这盗跖画的分明就是司马昭啊！太监吓得面如死灰，慌忙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司马昭窃国，与盗贼有什么区别？曹髦心里这样想。他脑海中浮现着司马昭那张可憎的面孔，画成了这幅《盗跖图》。

曹髦善于绘画，《盗跖图》是他其中一幅画作，除此之外，还有《祖二疏图》《黄河流势》《新丰放鸡犬图》等流传后世，根据唐代张彦远所著《历代名画记》中的评价，曹髦的画功大致与汉末魏晋时代蔡邕、杨修、诸葛亮等人比肩，为中品。

这个精通诗文绘画的年轻人倘若生在一般富庶之家，肯定能成为一代才子，毕生逍遥快活。但很不幸，他生在曹氏皇族，更不幸的是，他成了魏国的皇帝。曹髦是个极端感性主义者，缺乏理性思考能力，如果从古巴比伦文化中的&ldo;性格九柱图&rdo;来做分类，那么曹髦的性格应该属于典型的丰富型（neralist），这一类型的特点是：多才多艺、冲动、无节制、狂乱。从这点来看，他像极了当年的曹植。遗憾的是，曹植正因这种性格成为政治上的失败者。

这些日子，司马家族的嫡系亲信‐‐扬州都督石苞入朝述职，他觐见过曹髦后，去拜见司马昭。

司马昭问道：&ldo;先前你曾对我亡兄说，陛下犹如魏武降世，今天，你还是这样认为吗？&rdo;

石苞沉默片刻，言道：&ldo;下臣今天仍这样认为，陛下绝非平庸之主！&rdo;

司马昭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越来越觉得，曹髦必须要除掉了。

以孝代忠

大将军司马昭这段日子很苦恼，他有个难题一直解不开。多年来，司马家族压迫曹氏皇族，双手沾满了忠君者的鲜血，对司马昭而言，忠这个概念如同一块炙手的山芋，他自己本身就违背了儒家价值观里最重要的忠君理念，但他作为魏国实际上的掌门人，又不得不提倡忠，否则用什么来约束臣子？

最终，司马昭想出了一个办法。

公元258年，朝廷下了一道诏书：&ldo;尊崇老者是古代尧、舜、禹推行的仁政。王祥和郑小同德高望重，都是当世贤者。现授予王祥&lso;三老&rso;称号、郑小同&lso;五更&rso;称号，天子对二人持晚辈之礼，可随时向他们咨询朝政得失。&rdo;在《正义》《白虎通》《礼记》等书中解释道：三老、五更并非官职而是尊称，天子用对待父、兄的礼数侍奉三老、五更，以此作为向世人推行孝道的表率。

如果司马昭直接提倡忠，他就必须要忠于曹髦。所以，司马昭的办法即是以孝代替忠。而且，选举三老和五更不仅是孝道政治理念的初步尝试，更约束了曹髦，让皇帝反过来对臣子，也就是司马昭政权尽孝。可谓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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