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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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这里需要顺便说明的是，以上论列并无求之过深之嫌。清照对于其爱国情怀的传写，有时是直抒胸臆，如《上枢密韩公诗》古体一首的有关语句。

这一首《题八咏楼》则是曲尽其意。如此写来，一方面有助于作品风格的多样化，一方面避免雷同和标语口号化的倾向。虽然好的标语口号富有鼓动性，在一定的条件下是必要的，但它不是诗，条件一旦有变，它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失去了作用。李清照的这首诗历时八、九百年，余韵犹存，撼动人心，当与其使事用典的深化无迹和娴于诗艺息息相关。惟其如此，女诗人关于八咏楼的题吟，不仅压倒了在她之前的诸多&ldo;须眉&rdo;，其诗还将与&ldo;明月双溪水，清风八咏楼&rdo;一样，万古常青!

（二）

发人深思的&ldo;钓台&rdo;诗在我国仅非常著名的钓台就有三处，一是在今陕西宝鸡东南磻溪上的姜子牙钓台;二是在今江苏淮安的韩信钓台;三是在今浙江桐庐富春江畔的东汉严子陵隐居垂钓处。前二者与清照诗无涉，而后者恰是她在《〈打马图经〉序》中所云：&ldo;易安居士亦肾临安溯流，涉严滩之险，抵金华&rdo;避难的所经之地，所以这首一题作《夜发严滩》的&ldo;钓台&rdo;诗，被前人系于清照名下是顺理成章，无甚可疑之处的：2此二句见于贯休《献钱尚父》诗。

3薛涛《筹边楼》诗。

1李清照《上枢密韩公诗》中有&ldo;土地非所惜&rdo;、&ldo;币厚辞益卑&rdo;等句，以之讥刺南宋朝廷。

巨舰只缘因利往，扁舟亦是为名来。往来有愧先生德，特地通宵过钓台。1诗中的&ldo;先生&rdo;是指东汉人严光，字子陵，曾与汉光武帝刘秀同学。刘秀即位后，严更名隐居。后被召到京都洛阳，任为谏议大夫，严拒之不受，归隐于富春山。今富春江滨有东、西耸立的二钓台。西台是宋未谢翱哭文天祥处，与清照此诗无关。东台相传为严子陵垂钓处。范仲淹于景祐年间建严光祠于台下，台高约70米，下临七里泷峡谷，山崖陡峭，江流潆洄。这一壮观而秀丽的景色和不慕荣利的严光其人，诱发了清照很深的感慨，从而写了这首借题发挥、旨在嘲讽的七绝。

此诗嘲讽的对象首先是作者本人，也就是说此诗可以被视为自嘲诗。自嘲诗虽然代不罕见，但多半是带有调侃性的，而清照却不同，她在诗中说，自己此番过严滩，不是象严子陵那样为了避开名利而隐居此地，而是为了保全自身才加入了逃难的队伍。与严光的高风亮节相比，自己感到很愧疚，所以没有勇气白昼过滩，特意在晚上往来于钓台。笔者认为清照的这种自责是真诚的，它有着令人信服的历史和心理背景。比如，与她基本同时的梁红玉，在四年前，正当清照追随御舟辗转于浙东之时，梁却与其夫韩世忠在黄天荡阻击金兵，临阵击鼓助战，成了名震朝野的抗金女将。当金军突破江防后，梁又上疏请治世忠之罪。相比之下，清照对缒城宵遁的赵明诚的举动，却缄口不语，其追逐御舟的目的也是为了湔洗与其自身利害攸关的&ldo;玉壶颁金&rdo;

之诬。而今她之所以能够安然地返回临安，更与韩世忠曾在扬州一带大破金和伪齐联军有关。一向坦荡自强的李清照，在这方面与梁红玉相比，不能不自叹弗逮。但是作为我们却不能单从这方面看问题，清照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嫠妇，有勇气如此自嘲自责，正是其对江山社稷的一种难能的悃诚所致，在思想境界上，她与梁红玉并无高下之分，她俩一文一武都是值得后人钦敬的稀世英才。

今天看来，清照此诗的思想价值，更在于它既婉转又辛辣地讥讽了那班望风而逃的达官&ldo;须眉&rdo;，因为没有谁会要求一个年逾五旬的妇人，也象当年梁红玉那样直接投身战事，而那些俱怕敌人、力主议和的人才是真正&ldo;有愧先生德&rdo;的。这些人中，既有乘&ldo;巨舰&rdo;的上层人物，也有乘&ldo;扁舟&rdo;的平民百姓，凡是在国难当头只顾&ldo;利&rdo;&ldo;名&rdo;，抱头鼠窜的人，都是此诗的讥讽对象。由此看来，清照往返于桐庐江钓台所作，是一首更深层次的爱国诗章。

1此诗见于明人所辑《钓台集》卷下，原无题。《宋诗纪事》卷八七题作《夜发严滩》，与清照所云&ldo;涉严滩之险&rdo;差合，兹从之。

四、&ldo;易安心事岳王知&rdo;

&ldo;易安心事岳王知&rdo;一句出自夏承焘《瞿髯论词绝句&iddot;李清照》，全诗曰：中原父老望旌旗，两戒山河哭子规。过眼西湖无一句，易安心事岳王知。

诗的一、二句其意与&ldo;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rdo;1差同，意谓不管是黄河流域沦陷区的父老，还是南朝、北国之人，凡是被金兵占领的地方，无处不在盼望着南宋的北伐军队去解救他们。象李清照那样远离桑样的流寓者，更是象当年啼血思归的蜀帝杜宇一样，天天哭喊着&ldo;不如归去&rdo;的凄厉之声。《瞿髯论词绝句》中有六首2专论李清照，比论苏轼和姜夔的各五首还多出一首。可见在绝句作者的心目中，李清照的思想境界、文学地位、学术成就之综合水平有多高!所以其&ldo;过眼西湖无一句，易安心事岳王知&rdo;二句，就不仅是绝句作者对清照的文学评价，而是着眼于其与岳飞相似的爱国衷肠。

（一）

不招杭州作汴州这个小标题是对南宋人林升《题临安邸》诗：&ldo;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rdo;之未句的反意取用。清照虽无缘看到这首诗，但她&ldo;尝怀京洛旧事&rdo;的《永遇乐》词的深层意蕴，岂非林升此诗之&ldo;马首&rdo;?亦如《瞿髯论词绝句》解释&ldo;过眼&rdo;二句所云：&ldo;李清照、岳飞诗词集里都无西湖作品，大抵是他们对南宋小朝廷各怀隐忧和不满，不能言亦不愿言。&rdo;此解既符合事实，又很深刻。诚然，在现存李、岳的诗、词作品中确实于杭州西湖无涉。以李清照而论，其路过杭州不算，从绍兴二年（1132年）起，除了避难金华约一年，她未再离开过杭州，在此定居二十多年，直到离开人世。笔者依稀感觉到清照的不少词作，如咏桂的《摊破浣溪沙》二首、咏梅的《孤雁儿》、《清平乐》以及元宵词《永遇乐》等都是写于杭州，但从中却看不到&ldo;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rdo;1和&ldo;淡妆浓抹总相宜&rdo;2的诸般美景，看到的不是&ldo;华发&rdo;，就是&ldo;满衣清泪&rdo;，以至于泪&ldo;千行&rdo;。当然这绝不意味着是杭州的自然景物本身变丑了，或变得令人生厌，相反，在&ldo;建炎复辟&rdo;1中升为临安府的杭州，其&ldo;西湖天下景，朝昏晴雨，1陆游《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二首其一。

2其他五百的首句和题旨分别是：&ldo;目空欧晏几宗工&rdo;（笔涉清照《词论》）、&ldo;西湖台阁气沉沉&rdo;（笔涉清照《永遇乐》词和《打马赋》等）、&ldo;大句轩昂隘九州&rdo;（谓清照诗风阔大;词风纤细）、&ldo;扫除疆界望苏门&rdo;（对沈曾植《菌阁琐谈》：&ldo;易安跌宕昭彰，气调极类少游，刻挚且兼山谷&rdo;一语的隐括）、&ldo;易安旷代望文姬&rdo;（谓清照才学颉颃蔡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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