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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对男子而言，最难过的事就是旅行途中二男一女，这样内部永远团结不了；所幸沈溪儿的相貌还不足以让男同胞自相残杀，天底下多一些这样的女孩子，男人就和平多了。更幸运的是，林雨翔自诩不近色；罗天诚的样子似乎已经皈依我佛，也不会留恋红尘。

周庄的大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公车，可见我国政府对提高官员的艺术修养是十分注重的。中国人没事爱往房子里钻，外国人反之，所以刚进周庄，街上竟多是白人，疑是到了《镜花缘》里的白民国。起先还好，分得清东南西北，后来雨翔三人连方位都不知道了，倒也尽兴。

游周庄要游出韵味，就必须把自己扔到历史里。那里的布局杂而有章乱而有序。这种结构很容易让人厌烦，更容易让人喜欢，但这要先把自己沉溺在周庄里才能下定论。

有了这个特征，在周庄就很能辨别人性‐‐看见第一眼就大喜的人，是虚伪的；而大悲的人，是现实的；不喜不悲的人，恐怕只有罗天诚一个。林雨翔尽兴玩了两三个钟头，觉得不过尔尔，几条河而已。沈溪儿高兴得不得了，牵着林雨翔的手要他快走，林雨翔每次都是缩手已晚，被仇人当狗一样带着散步。

沈溪儿撒娇要乘船。不漂亮的女孩子撒娇成功率其实比漂亮女孩子要高，因为漂亮女孩子撒娇时男的会忍不住要多看一会儿，再在心里表决是否值得；不漂亮的女孩子撒的娇，则像我国文人学成的西方作家的写作手法，总有走样的感觉；看她们撒娇，会有一种罪恶感，所以男的都会忙不迭答应，以制止其撒娇不止。

沈溪儿拉住点头的林雨翔兴奋得乱跳。待有空船。周庄船夫的生意极佳，每个人都恨不得脚也能划桨，好多拉些生意。五十米开外的河道上有一只船游兴已尽，正慢慢靠来；船上的船夫两眼并没看河道，而是盯住乘客谈笑。这船上只坐了一个人，背对着林雨翔，耐冷如北极熊，秋意深浓时还穿着裙子；一头长发铺下来快盖住了背包，耀眼无比，能亮彻人的心扉‐‐让女的看了会自卑得要去削发，男的看了恨自己的手没有地方贪官的魔掌那么长，只能用眼神去爱抚。

林雨翔也忍不住斜视几眼，但他记得一部小说里的警世妙句，&ldo;美女以脸对人，丑女以背对人&rdo;，心里咬定那是个丑女，不禁为那头发惋惜。

沈溪儿也凝望着背影，忘却了跳。罗天诚虽已&ldo;看破红尘&rdo;，只是看破而已，红尘俗事还是可以做的，所以索性盯着长发背影发呆。

三个人一齐沉默。

船又近一点，沈溪儿喃喃道：&ldo;是她，是su‐su‐&rdo;看来她和船上那女孩认识，不敢确定，只念她英文名字的前两个字母，错了也好有退路。船夫（poler）该感到庆幸，让沈溪儿一眼认出来了，否则难说她会不会嘴里胡诌说&ldo;po‐po‐（尿壶）&rdo;呢。

沈溪儿终于相信了自己的眼力，仿佛母鸡生完蛋，&ldo;咕‐‐咕&rdo;几声后终于憋出一声大叫：&ldo;san，san‐&rdo;

船上的女孩子慢慢回眸，冰肌如雪‐‐如北方的雪。哪个女孩子如上海的雪，也算她完了。

沈溪儿确定了，激动得恨不得投河游过去。船上女孩子向她挥手，露齿一笑。那挥手的涉及范围是极广的，瞄虽然只瞄准了沈溪儿，但林雨翔罗天诚都沾了溪儿的光，手不由升起来挥几下。这就是为什么霰弹要在一定距离外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沈溪儿视身上的光为宝，不肯施舍给林罗两人，白眼说：&ldo;她又不是跟你招手，你激动什么！&rdo;说着想到中文里的&ldo;你&rdo;不比英文里的&ldo;you&rdo;，没有骂一拖二的神奇功能，旋即又转身笑罗天诚，&ldo;喂，你别假深沉，你也是啊，自作多情。&rdo;

训完后迎接san。船快靠岸了，san拢了拢头发，对沈溪儿嫣然一笑，说：&ldo;你也在这里啊，真巧。&rdo;然后小跨一步要上岸，不幸估计不足，差点跳水里，踉跄了一下。林雨翔忙要伸手去拉，沈溪儿宁朋友死也不让雨翔玷污，拍掉他的手，扶住san。san惊魂甫定，对林雨翔赧然一笑。林雨翔怔住，杜甫的《佳人》第一个被唤醒，脑子里幽幽念着&ldo;绝代有佳人，绝代有佳人&rdo;。第二个苏醒的是曹植的《美女赋》，&ldo;美女妖且闲&rdo;，这个念头只是闪过。马上又变成《西厢记》里张生初见崔莺莺的情景，&ldo;只叫人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rdo;。然后变性，油然而生《红楼梦》里林黛玉第一次见贾宝玉的感受，&ldo;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的，何等眼熟&rdo;。畅游古文和明清小说一番后，林雨翔终于回神，还一个笑。

沈溪儿偶见朋友，不愿意再划船了，要拉着去玩。林雨翔追上去严肃道：&ldo;喂，马德保说了，不准‐‐&rdo;

&ldo;马德保马德保，你跟他什么关系，听话成这样！走，san。&rdo;沈溪儿怒道。

san有些反应，问：&ldo;他是不是那个你说的精通古文的林雨‐‐&rdo;

&ldo;就是这小子。&rdo;沈溪儿答。

&ldo;哇，古文耶‐‐&rdo;说着伸出手说，&ldo;你好，久仰了。&rdo;

林雨翔惊喜地伸手，惹得罗天诚在一旁眼红。沈溪儿拍人的手上了瘾，打掉san的手说：&ldo;握什么，不怕脏？&rdo;林雨翔握一个空，尴尬地收回手搔头说：&ldo;哪里，只是稍微读过一点。&rdo;

san把这实话当谦辞，追问：&ldo;听沈溪儿讲你能背得出《史记》？&rdo;

林雨翔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恨沈溪儿吹牛也不动脑筋，凭林雨翔的记忆力，背《老子》都是大有困难的；何况在林家，《史记》乃是禁书，林雨翔连&ldo;世家&rdo;、&ldo;列传&rdo;都会搞混，哪有这个本事，忙说：&ldo;以前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不行了，老矣！&rdo;

第五章

这憋出来的幽默惹得san&ldo;格格&rdo;地笑，手抚一下头发命令：&ldo;那可不行，你一定要背！&rdo;

林雨翔被逼得直摆手：&ldo;真的不行！真的‐‐&rdo;说着还偷窥几眼san。

罗天诚被晾在一边，怪自己连《史记》都没看过，否则便可以威风地杀出来向san大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