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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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田大瞎子眼皮也没抬，只把翘起来的一只挂在大脚趾头上的鞋，摆动摆动。半笑半骂的说：&ldo;滚蛋吧！又跑来喝我的剩酒了！&rdo;

&ldo;叫我看呀，你还是不会享福。&rdo;老蒋说，&ldo;大地方不是有了电扇吗，怎么还不叫耀武买一把回来呀？我们也站在旁边，跟着凉快凉快。&rdo;

田大瞎子不说话，老蒋就冲着他扇起扇子来。田大瞎子坐起来说：&ldo;算了。你去把管账先生叫来，有点剩酒菜，你们一块吃了吧！&rdo;

老蒋跑去把先生叫了来，田大瞎子告诉他们派款买枪的事。

先生抱着大账算盘，老蒋背着钱插，先从尽西头敛起，到了春儿家里。

秋分和春儿正为冬天的棉衣发愁，每天从鸡叫，姐妹两个就坐在院里守着月亮纺线，天热了就挪到土墙头的荫凉里去，拚命的拧着纺车，要在这一集里，把经线全纺出来。一见又要摊派花销，秋分就说：&ldo;大秋都扔了，正南巴北的钱粮还拿不起，哪里的这些外快？&rdo;

老蒋说：&ldo;你说这话就有罪，咱村的收成不赖呀！&rdo;

&ldo;谁家的收成好？&rdo;秋分问。

&ldo;大班的支谷，下了一亩八斗，你砍我的脑袋！&rdo;老蒋说。&ldo;别提他家！&rdo;

春儿说，&ldo;那是大水车的灵验，我们哩，我们这些穷人哩，别说八斗，八升打出来，你砍了我的脑袋！&rdo;

&ldo;你可有多少地亩呀？&rdo;老蒋笑了。

&ldo;他地多，就叫他把钱全垫出来呀！&rdo;

&ldo;人家不是大头！&rdo;

&ldo;他家不是大头，难道我们倒成了大头？&rdo;

&ldo;这是阖村的事，我不和你小丫头子们争吵，&rdo;老蒋说，&ldo;你不拿也行，到大众面前说理去！&rdo;

&ldo;你们是什么大众！&rdo;春儿冷笑着，&ldo;还不是一个茅坑里的蛆，一个山沟里的猴！&rdo;

管账先生说：&ldo;你这孩子，不要骂人，这次泼钱是买枪，准备着打日本，日本人过来了，五家合使一把菜刀，黑间不许插门，谁好受的了啊？&rdo;

&ldo;打日本，我拿。&rdo;春儿从腰里掏出票来，&ldo;这是上集卖了布的钱。我一亩半地，合七毛二分五，给！&rdo;说着扔给老蒋。

&ldo;这就是咱村的一大害，刺儿头！&rdo;老蒋走出来，和管账先生嘟念着。

听说山里的枪枝子弹便宜，老蒋在那边又有个黑道上的朋友，写了封信，田大瞎子派芒种先去打听打听。这孩子吃得苦，受得累，此去西山一百多地，两天一夜，就能赶回来。

芒种轻易不得出门，听说叫他办事，接过信来，戴上一顶破糙帽，包上两块饼子就出发了。

这时已是起晌以后，农民们都背上大锄下地去了，走到村边，从篱笆门口望见春儿和秋分，正在葫芦架下面经布，春儿托着线子走跳着，还挂好一边的橛子。芒种想起身上的小褂破了，就走了进来。听见脚步声，春儿转过身来，没有说话。秋分抬头看见，就说：&ldo;起晌了，你倒闲在？&rdo;

&ldo;我求求你们，&rdo;芒种笑着说，&ldo;给我对对这褂子！&rdo;说着把饼子放下，把褂子脱下来。

&ldo;什么要紧的事，你这么急？&rdo;春儿停下手来问。

&ldo;到山里送封信？&rdo;芒种说。

&ldo;颠颠跑跑的事，就找着你了？&rdo;春儿盯着他说。

&ldo;没说吃着人家的饭嘛，就得听人家的支唤。&rdo;芒种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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