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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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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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虽是奢华雅致，但到场的十几位大名士早已习惯这般华美隆重的宴会，没有人发出见识浅薄的低叹之声，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反而皆正颜肃色坐于客席，但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扫向正座之旁的摭纱之内，原来有两名女人坐于其席，一女正座，一女侧坐如仆人状。

主宾席一老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孺妇之人，也可与我等列席吗？王公这次席会，怎么会有她们参加。”

还未等王峙渊答话，里头的独孤端岚便哈哈大笑，持五彩碧羽麈尾走了出来。

她又换回了一身男装道袍，半挽残髻，一枝墨玉枯枝单钗挽于发间，如青瀑流丝半头黛发披散在肩上，白皙如玉的脸庞上五官明彩娇艳，吸引了场上无数男人的目光，她一袭黑鸦道袍深衣站于所有男子之上，流光滟彩之中眼带熠岚，五彩缤纷的水晶折射耀光映射上她绝美的脸庞上，微勾淡谑的红唇之上，随山风轻轻舞动的宽大深袍云袖间，更彰显她那具有夺魂摄魄之女性之美，也让在这个不凡的夜里昂然站立于之天下屈指可数的名流士大夫中央的她，显得是那么的卓雅出众，那么的气势惊人……

她抿唇淡笑说：“黄老为儒学大名，自来爱谈孔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如今非你名学强盛，乃诸家皆言的时代，你一个堂堂大士，要以朽儒之名引席内百家之言吗？天道大论，就要因为你一家不喜女人与诸子平坐，而让场面难堪吗？”

她只一句气吞山河的雄辩之言，就将向王峙渊下了论帖的黄显大人扯到了在座百家论子的对立面，立时引得黄显脸色铁青，而在座的例如墨家的孙洲，阴阳家的程可先，法家的贾实，纵横家的张式皆是天下名学大士，皆不作声，一来，时下贬儒厌经，众人都讨厌儒家经生章句之学，儒教势微之下，其他名子皆乐于看之前风光无限又虚伪愚旧的儒学被打压。二来，独孤端岚身份不凡且也为当世道学名士，她刚刚语雅名绝，正对时下清谈崇尚华句骈丽之美，滔滔雄句余人莫为辩锋，不但没有让在座的诸子大家不悦，反而细细咀嚼，拍案赞叹。

王峙渊作为主人也没有作声反对。他为道学大家，讲究阴阳天道，阴阳阴阳，先阴后阳，阴阳相生相辅，道学大概是天底下对女子最有善意的学术了，所以他这个做为主人的人没有作声，而且还把独孤端岚放到主侧位，更是没有旁的宾客多说什么了。

黄显见他人没有出言帮他，更是大怒，咬着牙怒道：“圣人云：……”

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独孤端岚打断：“黄老，儒家学士动则上古有云圣人有云，究古论经，言必及书，经世千年，你们儒者除上古论经之外，还有些许自己的新识道论，自己的话语辩言吗？君难道总是活在上古商周，脑子里全都是前人之云，而忘了现在身处苍湟五国之殷吗？”

众人皆听了大笑，黄显脸色铁青，怒道：“吾不与妇人见识。”

独孤端岚勾唇魅笑，持起身边仆人举着的酒盏，笑眯眯对黄老之外的众人道：“听得王公举宴，特来凑趣，共赏这天下瞩目的论道之宴，诸位大家不会怪本郡主吧？”

“不会，不会。”众人举杯，皆向独孤端岚敬礼。

“那好，那我也就不打扰各位了，吾陪席于侧，尽聆诸位佳言。”

坐回席中的独孤端岚对着端坐在一侧的姬梵眨眨眼，眼角划过一丝冷嘲地压低声音对姬梵说：“老儒朽士，灭性愚纲，用弊砭女子来暗自得意，这种肚里腐烂陈归的老叟，就让他死在前朝汉武吧。”

姬梵沉默，现世儒家风光不再，从前朝三国尊法家兵家，到现今尊黄老道释，乱世崩塌，经学混沌，人们开始意识觉醒于个人意志审美意趣，而不是前朝的旧陈腐规，人皆厌于经生章名之学，不以物务自婴。尚谈有无之道，性本自然之论，没有人再去讨论繁礼束民禁锢思想的儒教，前汉的时乱崩溃国柞朽蚀，更是彰显了儒教推崇的繁礼道德，三纲五常于国家个人没有任何用处。

她又想起姬霜曾说过的那些关于儒教国政的点论，再想到前一世未来论道崩损，人心向恶引来的烽火乱世血雨腥风，眸色一暗，低低地说：“端岚姐姐，是否世道帝权的稳定，就一定要让人心昏愚，女伦伏低吗？”这世间王权的一切安定，就是需要将女性地位压到尘埃，牺牲女性的所有，剥夺她们的一切权益，才能成就安稳盛世吗？

独孤端岚想不到姬梵会问这样的话，愣了一下，却是好久没有回话，最后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眉间，没有说话。

外间诸子倒是不再交谈些什么，下人们奉上珍食美馐，琼浆瑶液，时有琴师上前奏乐，众人随着悠扬悦耳的琴声缓缓进食，所谓论道，那也是酒食过三巡之后才会上演的好戏。

饮食过后，有人拿出画作供众人欣赏，也有人拿出自作斌文大声朗读，有名者当场挥毫走墨，书写奇文狂草，与会众人皆啧啧赞赏，娓娓道美，人们抛弃了所有矜世礼束，因美而赞叹，因美而鼓掌，甚至因发现那与众不同的艺术华美而散衣起舞，旁人更是在一旁鼓舞欢唱，在这个月光与水晶彩光照耀的澹烟笼月阁之中，人们不因你的身份而赞叹你，不因你的宗族而敬仰你，人们抛弃了等级，抛弃了礼教，只因你的学识言谈而发出赞叹，只因你的呤诗作斌华美动人而感到快乐，并为你鼓掌叫好。这就是时人追求独特意趣，追求个人审美表达的极致表现，在座每个对时下风尚文化有着深远影响的名家诸子，毁弃礼法，脱离束教，追求真正的自然本欲，恣意着高雅而清致的本质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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