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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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ldo;来了！&rdo;

裴度回头朝绣chun呶了下嘴，看一眼透出灯火的那扇门，压低声问道：&ldo;如何了？&rdo;

那人摇头，叹了口气，随即看向绣chun。等看清大半个身子都被遮挡在裴度影子里的绣chun后，目光一闪，露出了先前裴度有过的疑虑之色。

&ldo;没办法了。病发得急，这种地方没什么妥当郎中。只能让这个再去试试。&rdo;

裴度匆匆说完，回头示意绣chun随自己来。在前小心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往chuáng榻方向而去。

老实说，看到这样一个原本举止粗豪的大汉做出这般小心翼翼的举动，实在不搭调，甚至有些可笑。自然，绣chun不会表露，只是屏住呼吸，在身后那几个人的疑虑目光注视之下，跟随裴度往里而去，停在了chuáng榻之前。

这间屋子想来是驿馆里最好的一间了。只是空间也不大。靠墙的桌上点了一盏烛台，把屋子映得半明半暗。借了略微摇摆的火光，绣chun看向chuáng榻之上的病人。禁不住一怔。

她原本以为，病人年纪会比较大，至少也是个中年人。没想到竟会是个年轻的男人‐‐虽然他背对着自己，但这一点，还是一眼便能感觉得出来。此刻，他的身体正仿佛因了某种难以忍受的痛苦而紧紧地弓了起来，整个人甚至在微微颤抖，但并没听到他发出呻-吟声。他的外衣已经脱下，随意搭在了chuáng头近旁的一个架子上，身上此刻只穿一件天青色的宽松中衣‐‐已是深秋了，后背却一片明显的汗渍，将衣衫紧紧贴住。显然，这是因了极度疼痛而迸出的冷汗。

大约是听到了身后靠近的脚步声，他身子动了下，艰难地略微伸展开，然后慢慢转过了身。

那是一张英挺的脸庞。但是此刻已经苍白得不见丝毫血色。鸦黑双眉紧蹙。烛火映照出额头的一片水光。一滴汗因了他此刻转头的动作，沿着他的额角飞快滚下，正落到了那排细密长黑的眼睫之上。他的眼睫微微颤了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这个人，此刻显然正在遭受来自于他身体的极大折磨。这种折磨让他显得láng狈不堪。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这一刻，眼神中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明亮与深邃，还是轻而易举便能俘获对面之人的目光，甚至让人忽略掉他此刻的láng狈和虚弱。

&ldo;还不快过来看下！&rdo;

裴度见他已经面无人色了，比自己离开前更甚。一个箭步到了榻前，一把扶住，回头对着绣chun怒目而视。

这人的目光随了裴度的喝声落到了绣chun的身上，随即收回，低声道：&ldo;裴大人，我这不过是老毛病而已。捱过去便没事了。不必为难他。&rdo;

他的声音低沉。大约是痛楚的缘故，略微带了些颤抖。说完这一句话，仿佛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再次闭上了眼。

绣chun先前因了裴度而转嫁到此人身上的不满，在这一刻忽然消失了。她没理睬裴度，只是看着他，开口问道：&ldo;你可是关节疼痛？&rdo;

她话一出口，那年轻男人蓦然再次睁开眼，飞快看向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

绣chun知道自己所料应该无误了。

之所以下这样的判断，其实也很简单。她方才站在榻前，便留意到了这男子的一双手。他的手指修长，左手拇指上套了个寸宽的玉质指环，上雕不知何意的繁复纹路，色黑如墨，光洁典雅，一望便知无价。但吸引她注意力的，并不是这个指环，而是他的指节。

这双原本会十分好看的手，被变形的指节破坏掉了美感。指部中间指节，尤其是中指，关节明显异常外扩。方才他蜷缩成一团的时候，并未抱腹，而是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大约为了缓解痛苦，一双手紧捏成拳，反复松开、成拳。甚至能听到骨节因了用力而发出的轻微格格声。便是据此，她才下次论断。

&ldo;正是！&rdo;裴度反应了过来，急忙接口道，&ldo;你快看看有没有止痛的办法！&rdo;

绣chun到了chuáng边，一手托住年轻男人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轻轻捋高他衣袖。见他肘关节处也如指节一般，已经微微变形。另只手臂也是如此。放下他手臂，再察看他的膝关节。发现膝处更甚，而且已经肿胀了起来。

她端详片刻后，俯身下去，伸指往他膝盖前后探捏数下。随了她的按压，那男子觉到一阵愈发尖锐的痛楚袭来，眉肌微微抽搐，却忍住了没动。

绣chun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继续检查。发现膝部不止肌rou肿胀，关节骨头似也已微微变形。执他腿屈伸数下，甚至能听到骨擦之音。

这种症状，与关节炎后期很是相像。

在中医里，关节炎属&ldo;痹证&rdo;范畴，普遍认为是血气不通所致。起因或是慢xg劳损、受寒，或年老体弱，肝肾亏损、气血不足。以风湿xg和骨xg两种居多。倘若久治不愈，关节到后期便会变形。但一般发于以膝盖或肩周。像他这样，连手指指节都遭波及，实在是罕见。绣chun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病例。

不止如此。看这个人的年纪，最多也就二十四五。而她方才探捏到的骨节变形程度，多发生于久病不愈的中老年患者身上。以他这样的年纪，怎么会患上这样严重的关节疾病？

绣chun尚在沉吟间，见那男子眉头皱得愈发紧，汗滴涔涔从发间额头滚落，双手紧紧捏拳，手背青筋bào迸，知道他疼得厉害，暂时顾不得别的了，先替他止痛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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