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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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2页)

&ldo;嗤……别做声。&rdo;道长突然悄声说着,随即抱起我悄悄地隐藏在了一簇浓密的灌木后面。

片刻,林间小路上便传来了窸窸窣窣枯叶踩踏的脚步声。

我伏在道长背上,伸手轻轻的拨开灌木枝叶,吃惊的望着月光下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个头戴青布帽、身着黑色长衫,腰上扎着条黑腰带,骨骼清癯的老头在月光下款款而来,身后默默的跟着个人,黑色的斗篷裹住身躯,脑袋上一顶高筒毡帽,面色惨白呆滞,竟然还闭着双目……

&ldo;哈哈,石惹师傅,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啊?&rdo;虚足道长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音质刺耳。

黑衣老者蓦地一怔,止住了脚步,手中的一面小阴锣轻吟了一声,身后那怪异之人闻之浑身一哆嗦,随即笔直的站立住了。

&ldo;唉,还是碰上了……&rdo;石惹支吾道。

虚足将我放在地上,然后走出灌木丛,站在了月光下,平静的望了一眼石惹身后之人,嘿嘿道:&ldo;石惹师傅原来是位&lso;赶脚师傅&rso;。&rdo;

我手拨开灌木,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月光下的黑袍人,惊讶的合不拢嘴巴,难道此人竟然是一具尸体?

&ldo;他是省城里人,家里不想其火化,所以我带他回老家去。&rdo;石惹颇为尴尬的解释说道。

&ldo;他真的是一个死人?&rdo;我禁不住的走出灌木,来到黑袍人面前,借着清凉的月光,好奇的打量了起来,湘西赶尸已经绝迹数十年了,想不到今夜竟能亲眼得见。

我是一名文物工作者,对家乡的古老风俗与传说并不陌生,自古以来,湘西沅江上游的沅陵、泸溪、辰奚、叙浦一带都是高山深谷,非但官塘大路没有,山道亦是十分的崎岖难行。如果有人客死异乡,无法运回棺材回故乡安葬,唯一的办法,便是请赶尸匠带死人走回家。赶尸的地域范围往北只到朗州(常德),不能过洞庭湖的,向东到靖州,向西不过涪州和巫州,若向西南则可达云南和贵州了。

被誉为&ldo;中国乡土文学之父&rdo;,有着苗族血统的作家沈从文曾在他的一篇文章里如此描述湘西赶尸:&ldo;经过辰州(今沅陵),那地方出辰砂,且有人会赶尸。若眼福好,必有机会看到一群死尸在公路上行走,汽车近身时,还知道避让在路旁,完全同活人一样……&rdo;沈先生是我们家乡出去的名人,著述严谨,他说有就肯定是有的。

循着月光看上去,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苍白而无血色,双目紧闭,胡须剃得溜光,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我伸手到其鼻下探了探,果然已无任何气息。

&ldo;听闻赶尸源自苗医,看来确实不假啊。&rdo;虚足道长感慨道。

石惹尴尬的咧了咧嘴,遂解释说道:&ldo;赶尸术原本是祝由科旁支,湘西古时为楚国疆域,&lso;巫&rso;即是从此地发源的。&rdo;

&ldo;石惹师傅,贫道也是头一回见赶尸,你是如何做到令死尸走路的呢?&rdo;道长疑惑的问道。

石惹顿了顿,最后还是道出:&ldo;走脚法师要用辰砂,也就是朱砂,当以湘西辰州沅陵出产的为上,涂抹于尸体的脑门、背心、心窝、手心和脚心七处以镇七魄,填入耳鼻口以封三魂,施辰州符咒,尸体自然便会站起并行走了。&rdo;

虚足点点头,兀自怅然不已:&ldo;道,可道,非常道,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矣……&rdo;他转过话题,不解的询问,&ldo;贫道清早便已上路,石惹师傅走脚昼伏夜行,何以追得上?&rdo;

&ldo;道长不晓得此地路径,何况背负着一个病人,此地离家不过是二十余里而已。&rdo;石惹解释说道。

虚足闻言叹息道:&ldo;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rdo;

&ldo;道长,天光前可顺路送你们一程。&rdo;石惹说道。

石惹师傅默默的走在头里,身后亦步亦趋的紧随着那具死尸,道长依旧将我负于背上,跟在了后面。

月色朦胧,山林静谧,清冷的月光洒在这一队夜行人身上,显得无比的怪异。

我伏在道长肩头,眼睛盯着前面的那具行走的尸体,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最后困劲儿袭来,便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再次醒转时,天色已微微放亮,耳边传来鸟儿的恬噪声。

晨曦中,一道道石灰岩与白云岩形成带状的陡崖,如同延绵不尽的石头长城般。崖下生长着许多粗大的阔叶乔木林,树高达20余米,一人抱粗,树皮呈灰褐色,倒卵状的叶子,生有银灰色鳞秕疏毛。

&ldo;这便是深山黧蒴树了,翻过前面山崖,就到了借母溪。&rdo;石惹师傅低沉的声音,轻轻敲了声阴锣,队伍停了下来。

&ldo;多谢石惹师傅相助。&rdo;虚足道长由衷的感激道。

石惹手指着山崖下面的一个小山洞,说道:&ldo;如今湘西已经没有了&lso;死尸客店&rso;,白天只有暂时栖身在这里,日落后再上路。&rdo;老人顿了顿,又叮嘱道,&ldo;道长,这孩子渗出黑汗,便断然无救了,你们赶紧去吧。&rdo;

&ldo;那么,石惹师傅,贫道就此别过,日后若有为难之事,可来岳麓山云麓宫,贫道定当尽力。&rdo;虚足拱手施礼道。

石惹老人没有答话,叹息着带领那具死尸走入了山洞。

&ldo;江湖人重义,如今已是不多见了。&rdo;虚足道长唏嘘道,然后背负着我,直奔崖上而去。

待到崖顶,清晨的一缕阳光已经直she过来,举目望去,好一处空山幽谷啊……但见峰峦叠翠,林密峡深,鸟鸣瞅瞅,不绝于耳,溪流潺潺,雾气蔼蔼,恍若仙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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