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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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ldo;什么河？&rdo;

&ldo;奈河‐‐在阴曹地府里。&rdo;葛花的声调凄冷得像冬天的风，&ldo;来世，你托生到中国，就过去这条河了……&rdo;

汤姆打了个寒噤，见葛花转身要走，忙叫了声：&ldo;在我离开广州前，我还要到你的饭店。我们还能像这样再谈谈吗？&rdo;

葛花果决地摇头，说道：&ldo;不能了，也不必了。不过你要去，我会给你另加一杯酒，是我单敬你的。你心里明白就是了！&rdo;

&ldo;我真高兴，我……知足……&rdo;汤姆眼中噙着泪花，从怀中取出一块金表，还有一张名片，递给傻看着的葛花，&ldo;听着，不要拒绝！我要告诉你，这块地方将降临一场可怕的灾难。我不希望它降临，但我无力回天。如果有那种事情发生，它们可以起保护你的作用。无论到香港或者到上海，带上这张名片，&lso;洋人&rso;都不会为难你。世界上许多事情很无奈，但还有上帝呢！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不是中国成语吗？也许，也许我们还会再转到一起的。&rdo;

看着汤姆诚挚的神色，葛花接过了名片，把表还给他，说道：&ldo;我不要这个，没有用处的。这个名‐‐名片留下作个心念。我的这个给你‐‐&rdo;她从怀里取出一个槟榔荷包递给汤姆。&ldo;我还要问一问，是什么灾难？&rdo;

&ldo;这个我无权告诉你。我已经说得太多了。&rdo;汤姆收下那只荷包，装进衣袋，&ldo;这是我们国家的秘密。国家的利益高于我的感情。&rdo;

&ldo;为了你的国家，你什么都不在乎？&rdo;

&ldo;是的，&rdo;汤姆咬咬嘴唇说道，&ldo;有些事是上天的意旨，我没有能力改变它，也没有权利告诉任何人。请原谅我，葛花姑娘……&rdo;

&ldo;我明白。&rdo;葛花向汤姆一点头，回身快步去了。

汤姆望着她的背影，一直看到消逝在川流不息的人丛。他突然觉得乏力，颓然坐到糙堤边的石凳上，双手抱住了头。

五

躲不过去的事是劫数，在劫难逃。进入四月，香港英军军舰已经集结了二百余艘，不时派巡逻艇在珠江口巡戈。洪秀全的太平军进湘南湘东连破七城，向荣带的绿营竟只是远远尾随&ldo;送行&rdo;。

四月初八是浴佛节，广州城上空万里无云，烈日的人炙肤。一身大汗的江忠源从桌司衙门开会回到总督衙门自己的公所，胡乱扒了几口午饭，正想歇息一会儿，马师爷匆匆进来，说道：&ldo;制宪请您过去一下，就请移步。&rdo;

&ldo;有什么要紧事么？&rdo;江忠源忙着蹬靴子穿袍服，一边问道，&ldo;制台这时候从不接见人的。&rdo;

马应朝古怪地笑笑：&ldo;兴许是有军情吧。胡蔡两个老夫子都在那边呢！&rdo;

江忠源跟着马应朝一道来到书房，却见花厅里侍候的那丫头端着盆子看自己，眼睛里似乎有话，当时不及细想，趋步而过报名进见。

&ldo;岷樵，&rdo;叶名琛牢不可破永远是一副岸然道貌。大热天里袍外褂顶戴花翎，穿得一丝不苟，献茶一毕便道：&ldo;看来我这池浅水终究养不住蛟龙啊！奉皇上特旨，兵部议定，要调你离任了。&rdo;

江忠源眼皮一跳，看看在座的胡庸墨、蔡应道、马应朝三人，一时没有吱声。这个叶名琛前日见自己还拍肩头，说&ldo;差使办得好，皇上有恩谕慰勉&rdo;，才隔了一天，又&ldo;奉了特旨&rdo;，也许是给叶名琛的密札朱批。而&ldo;特旨&rdo;怎么可以不加宣谕自己知晓？再说，既然皇上有特旨，兵部只有遵旨照办的份儿，怎么还要&ldo;议定&rdo;？粗一思量，已是满腹狐疑。因皱眉问道：&ldo;大帅，不知调卑职到哪里去？&rdo;&ldo;到武昌去。&rdo;叶名琛铁胡桃玩得刷刷响，面带微笑说道，&ldo;洪秀全已经搅乱了湘东，大有进逼武昌沿江东下的势头。朝廷已经调胡林翼赶赴武昌任湖广布政使。胡林翼两次来信要老兄帮办军务，我都没答应，大约是他捅到天上去了‐‐&rdo;他伸指向上点点，破颜一笑，&ldo;谁教你是团练干才来着？&rdo;江忠源沉吟了一下，胡林翼要宣己，那是不消说的，他手里就有胡林翼的两三封信，都回复过了的。唯其如此，叶名琛的话更显得能强支吾。沉思着，江忠源道：&ldo;大帅，能不能从容一些？这边团练的事刚刚有点头绪，营棚伍哨建制不全，粮秣供应这一套也是临时的。我打算把队伍分成三拨，一拨开始巡逻，一拨训练，一拨建造团练营房……&rdo;

&ldo;岷樵做事绵密果决，兄弟耳闻目睹，确是今日官场罕见。&rdo;蔡应道笑嘻嘻端过一盘凉拌藕尖放在江忠源面前，回身坐了摇扇说道，&ldo;方才制台的意思您没有明白，并不是要您独自赴任。这三千多团练，要改为绿营，粮袜供应由广东负责，您带兵前往湖广。一旦洪匪就范，您和绿营兵再撤回广东。说句难听话，如今的旗营绿营见了敌人都是闻风而溃望旗而逃。三千广州子弟兵其实是增援武昌城防。连您的建制隶属，也还在广州，办完差使自然还要回来的。&rdo;叶名琛笑道：&ldo;就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岷樵不肯奉命，所以分节述说。三千广州人出境作战，这个兵不好带。&rdo;

江忠源绷紧了嘴，肚里倒了五味瓶似的不是滋味。许久才道：&ldo;忠源愚昧。广州城匝驻军八万有余，建制齐全装备精良。似乎应该调用正规军马前往赴援。现在团练初成队伍，其实还在组建之中，军官没有委札名目，士兵没有固定钱粮。更要紧的是当初建团练，为的是绥靖治安，安抚地方，这是再三和练勇们讲明了的。现在放着正规旗营不用，命令这些人背井离乡出境作战，先就有个&lso;军心不顺&rso;在里头。&rdo;他思路已经清晰，讲话也就愈加敏捷，&ldo;建防设营，营军守备，兵部应该有备案。这不是正牌军队，出征将士立功如何表彰，伤亡怎样抚恤，家属在广护养赏责，都要明文备列颁示军民知晓。兵费由广州出，我相信制台不会亏待了他们，广州也拿得出这笔银子。兵者，凶也；战者，危也；这不是要他们去逛黄鹤楼、龟蛇山，这是斩头洒血的勾当，如果不予以料理清白，我敢断定，军队开不出韶关也就散了。如果哗变，谁任其咎？广州人悍鸷难制，万一有不测之变，不但朝廷上不好交待，广州兵士家属闹起来，又如何善后？洪秀全由粤入湘之后势如黄蜂出窠入无人之境。我不怕打败伙，战败而死，也还是&lso;国殇&rso;；军队哗变，&lso;以兵资匪&rso;四字罪名，恐怕谁也担当不起。&rdo;说完，舔了舔嘴唇垂首听命。

四个人互相交换着目光，看着江忠源都有点犯难。他们其实准都没有真正带过兵，只想有粮有钱一纸文书调你走你就走。江忠源一路譬讲，竟全然在意料之外，直到此时，叶名琛才领教了江忠源的厉害：调这股子地棍团练出境，比调用绿营军竟难上十倍，万一真的中途哗变从匪，连两广总督这个红顶子能否保住，都大有疑问！

&ldo;可以从容一些。&rdo;许久，叶名琛无声透了一口气。他是个&ldo;因循&rdo;的秉性，到了冥顽不灵的份上，一时被江忠源说得毫无主张，因一笑，&ldo;你给我出了两个难题，一是名正言顺；二是我有钱出兵，无权赏功罚过。这样吧，我再和他们合计一下，上奏朝廷改编团练为广州绿营，事情就好办了。你且请回，要维持好这个行务，一是不要和洋人滋事，二是不要歧视教民，要立出规矩制度来‐‐扣押洋人，或者与洋人有纠葛，请告知蔡老夫子，由总督衙门处置。能保广东广州无事平安，是我的宗旨。&rdo;马应朝笑道：&ldo;还是仔细一点好，大帅再裁度一下，还该和江道台再商计一下，集思广益，然后上奏。这里到北京六百里加紧，往返也要半月。万一再有请示，来来回回的太麻烦了。&rdo;叶名琛道：&ldo;那是自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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