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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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今生（第1页）

元祐三年秋，晋梁城外。

瑟风萧萧，寒蝉已枯。八百连帐虎踞在都城之外，燃起千里营火将高悬的残月烧灼的黯淡无光，冷风探入将军帐撩拨鸾烛余焰。

眉眼艳丽的女人一袭翡珠金绣衣，漆黑眼眸凛然决烈，段红绫拔下髻上金蝶簪，尖刺正抵着纤细脖颈：“滚开。”

沈京鸿向后稍退一步皱眉道：“红绫，你且把簪子放下。”

身着玄衣金甲的男子高扎长发利眉星眸，早就褪却当年鲜衣怒马踏花游京的年少不羁，只一眼便叫她觉得心惊肉跳。

“本宫乃一国贵妃，受陛下所托前来讲和。”段红绫攥着手心簪子道：“岂是你能肆意欺骗？”

“他竟骗你讲和。”沈京鸿微微愣住，随后抑着一腔怒火从枕下取出玉帛在她面前缓缓展开：“我本无意伤你，只希望你看清此人真面目。”

“什么？”段红绫细细看着熟悉的字迹，攥紧指尖有些不敢置信。

玉帛上字迹潦草尚能分辨，何况文末还印着帝王私玺，确是皇上所作毋庸置疑。

“亲笔密信。”沈京鸿抽出了她手中金簪，嗓音低沉嘶哑地重复道：“朕知六弟心仪贵妃段氏，愿将其让与。望六弟止戈休战，遣散六部孽臣与十万大军，勿言废立之事。”

“不可能。”段红绫怔怔地捏着玉帛：“他怎么敢将我拱手让人。”

她从没想过沈烨能无耻到出卖自己以求安稳。

“建王若不想血溅此地，请放我回宫。”段红绫只觉得浑身冰冷，最重要的是沈京鸿生性顽劣不羁，与自己不过春日宴一面之缘，为何会对自己施以援手？

“自段将军含冤离世，你便被沈烨赶到冷宫。”沈京鸿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愤怒道：“吃穿用度不如宫人甚至常遭欺凌。”

“如今沈烨随意将你丢掷出卖，你还不愿死心吗？”

“我只求干净明白。”段红绫垂眸冷笑一声：“总好过被他如此戏弄。”

她知道沈烨薄情寡义，但如今兄长和段家老小被扣在沈烨手上，她必须回去。

“我会遣人送你回宫。”他知段红绫是刚烈性子去意已决，漆黑双眸晦涩不明：“解决了这里的事情我便去找你。”

号角低鸣，靛青纱帔如残损的旌旗猎猎作响，自建王率六部十八府围逼临安，短短几日整个皇宫野草蔓生朱墙斑驳，风沙吹扬起墙头高阶一片尘土。

甫一回到宫门，她便被押送回凄清荒凉的冷宫。

烛火摇曳，破旧窗户涌入刺骨森冷，没一会儿功夫狭窄逼仄的院子就传来声响。

吱呀——

段红绫抬眸便瞧见闯入此处的女人正是僖妃。

“和那沈京鸿云雨完的滋味儿姐姐必定难忘的很。”说话的女人身着粉蝶锦，眉间珠钿精致漂亮，嗓音透着讥诮的讽刺，“怎不留在军营反倒回来了？”

她端坐在妆奁前面无波澜取下耳垂的两串明月珰，过分平静道：“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姐姐这是死到临头还故作高姿。”僖妃不缓不慢道：“妹妹以前敬您是贵妃，可如今倒是不同了。”

素手缓缓展开玉帛，女人带着几分傲慢继续朗声说道：“犯妇段氏与建王沈京鸿私通，实乃国耻罪无可恕。特废尔为庶人，赐毒酒一杯、白绫一条，自行了断。钦此。”

“私通？”段红绫闻言反笑，“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只知沈烨薄情寡义，没想竟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当年顺父亲之意做沈烨的嫡皇子侧妃，彼此立誓此生忠心不渝，竟也走到了现在的局面。

“姐姐还是快些选怎么死吧。”僖妃将玉帛掷到她的面前，轻抚食指的翡翠珠玉。

“妹妹今夜还要去服侍，若是去晚惹皇上动怒，怕是连个全尸都不能给你留呢。”

段红绫拨开玉帛瞄了一眼，转身见两个宫人各托着黄梨木盘等候多时，一边是盛满玉杯的鸩酒，另一边是三尺白绫：“本宫要见皇上。”

“姐姐还是不相信吗？”僖妃轻理着鬓边青丝啧声道：“自你进宫以忠臣自居，今与建王私通乃不忠不贞，君要臣死夫要妾亡，自然不须多言。”

“我要见他。”段红绫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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