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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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1页）

免役钱的分配，跟居民财产挂钩。按&ldo;免役法&rdo;的设计，乡村户的一、二、三、四等户与坊郭户的前五等户，将按其户等承担不同份额的免役钱；乡村五等户与城市六等户以下免予纳钱。因此，启动全国性的&ldo;不动产登记&rdo;便显得极为必要，事关&ldo;免役法&rdo;能否公平地推行下去。

但是，吕惠卿的&ldo;手实法&rdo;甫一出台，便引发强大争议。变法派当然举手拥护，如王安石的支持者蒲宗孟就对&ldo;手实法&rdo;大加赞美：&ldo;近制，民以手实上其家之物产，而官为注籍，以正百年无用不明之版图，而均齐其力役，此天下之良法也。&rdo;但保守法以及另外一些变法派官员则极力批评&ldo;手实法&rdo;，知密州的苏轼甚至抵制&ldo;手实法&rdo;在密州的推行。

在反对者看来，&ldo;手实法&rdo;最大的问题就出在&ldo;许人纠告&rdo;的环节上。谏官范百禄质疑说，&ldo;造簿手实，告匿有赏，为是法者，欲民之均，推而行之，恐不如法意，至于骚动。人户虽有手实之文而未尝行，盖谓使人自占，必不尽数供通；而明许告言，则家家有告讦，人人有仇怨，礼义廉耻，何可得哉？&rdo;

苏轼给宰相韩绛写了一封信，直陈&ldo;手实法&rdo;不可推行：&ldo;今又行手实之法，虽其条目委曲不一，然大抵恃告讦耳。昔之为天下者，恶告讦之乱俗也。……夫告讦之人，未有非凶奸无良者，异时州县所共疾恶，多方去之，然后良民乃得而安。今乃以厚赏招而用之，岂吾君敦化、相公行道之本意欤？&rdo;

变法派干将之一、御史中丞邓绾也上书反对&ldo;手实法&rdo;，称吕惠卿这么蛮干，&ldo;徒使嚣讼者趋赏报怨而公相告讦，畏怯者守死忍饿而不敢为生，其为法未善可知矣&rdo;。

总之，这些宋朝士大夫认为，一项立法若具有激发人性之恶的负面效应，则是恶法无疑。&ldo;手实法&rdo;尽管可以纠正民众隐匿财产之弊，但鼓励告密，必会败坏人心，破坏公序良俗，即使国家能多收些税金，也是得不偿失。而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在推行&ldo;手实法&rdo;的地方，果然出现官吏扰民、奸人告讦之风。

但是，如果宋朝廷不&ldo;许人纠告&rdo;，则又无法及时发现民众隐瞒财产的行为，进而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部分居民逃税漏税。在当时来说，这是技术上的两难，就看政府如何取舍了，是以多征收若干税为重，还是以维护社会良俗为重。

◎宋代佚名《耕织图》

宋神宗最终选择了后者‐‐在朝野上下强烈反对&ldo;手实法&rdo;的舆论中，熙宁八年（1075年）十月，神宗皇帝罢去吕惠卿参知政事之职，并下诏：&ldo;闻东南推行手实簿法，公私烦扰，其速令权罢。&rdo;吕惠卿推动的全民&ldo;不动产登记&rdo;制，大约只维持了一年时间，便被朝廷叫停。这也意味着宋朝廷宁愿容忍治下的民众隐匿财产、逃避赋税。

另一项&ldo;不动产登记&rdo;

吕惠卿的&ldo;手实法&rdo;是一项积极的&ldo;不动产登记&rdo;制：要求全国每一户都必须向官府申报财产，登记造册。如前所述，这一&ldo;不动产登记&rdo;制最后被叫停了。不过宋朝还有另外一项相对消极的&ldo;不动产登记&rdo;制，却一直坚持了下来，那就是田宅产权流转过程中的登记制。

宋代是一个允许土地与房屋产权自由交易的时代，田宅的换手率非常频繁，以至有&ldo;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rdo;之说。而交易时所订立的契书，便是田宅产权的凭证，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一旦发生产权纠纷，闹上法庭，法官通常都是按照契书作出仲裁，&ldo;交易有争，官府定夺，止凭契约&rdo;。

宋初，田宅契书并无标准化的格式，全由交易双方随意书写，因此，难免出现大量不规范、不明晰的田契、房契，频频引发产权纠纷。针对这一情况，太平兴国七年（982），开封府的司录参军事（法官）赵孚向朝廷提了一个建议：&ldo;庄宅多有争诉，皆由衷私妄写文契，说界至则全无丈尺，昧邻里则不使闻知，欺罔肆行，狱讼增益。请下两京及诸道州府商税院，集庄宅行人觽定割移、典卖文契各一本，立为榜样，违者论如法。&rdo;即建议官府知会各地的房地产交易中介（庄宅行人），订立田宅交易的格式合同，作为标准的交易契约文本。宋太宗采纳了赵孚的建议，在田宅交易中推行标准化合同。

但是，田宅交易普遍采用标准化合同之后，还是会出现产权争议与法律纠纷，因为当时的标准化合同为一式两份，年深日久，有些人难免会不慎遗失了契书，又有些贪婪的人会故意隐没契约，或者干脆伪造契约，妄告他人侵占田宅。于是在宋真宗乾兴元年（1022年），开封府又向朝廷提建议：&ldo;今请晓示人户，应典卖倚当庄宅田土，并立合同契四本：一付钱主，一付业主，一纳商税院，一留本县。&rdo;朝廷批准了开封府的提议。自此，宋朝的田宅交易契约必须一式四份，交易双方各执一份，另一份留在商税院，作为缴纳田宅交易税的凭证，还有一份上交县府，由县府登记造册存档。

这份由县政府造册存档的田宅交易契书，叫作&ldo;砧基簿&rdo;，相当于不动产登记档案。今后交易双方若发生产权纠纷，法庭只要调来&ldo;砧基簿&rdo;，便可判断争议产权的归属。契书很容易伪造，&ldo;砧基簿&rdo;保存在政府的档案室中，要造假就非常困难‐‐除非你将政府买通，配合你造假。并不是说这完全不可能，但伪造的成本无疑非常大，大到没必要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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