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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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在中国生活了17年的马可&iddot;波罗，对于这个国家里占据人口大多数的汉族居民的文化和习俗，了解得确实很少。不过，它发生在元朝这样的时代背景中，就又不是完全不可理解的事情了。尤其是在元代早期，统治上层中间蒙古、色目人的影响仍具有压倒的优势。真正受信任的汉人大多会说蒙古语，可以不资&ldo;舌人&rdo;而与蒙古君臣对话。有些汉人对蒙古语的掌握甚至能精深细微到连蒙古皇帝也深为吃惊的程度。从西域到中国来的&ldo;回回人&rdo;，有些人的母语是与蒙古语十分相近的突厥语，有些人的母语虽然是波斯语，但因为长期被伊斯兰化的突厥人所统治，也都会说突厥语。所以元初在上层社会里最重要的交际语言并不是汉语。一个生活在这样的圈子里的外国人，对汉语和汉族的文化所知不多，并不见得完全不可思议，尽管汉文材料中没有直接出现马可&iddot;波罗的名字，但我们至少有一件史料直接与马可&iddot;波罗的在华事迹相关。这就是元朝向伊利汗出嫁阔阔真公主之事。据马可&iddot;波罗说，伊利汗阿鲁浑在他的王妃死后，派遣三名使臣到元朝，要求娶一个与已死王妃同族属的女人。忽必烈选择了一位公主让三名使臣带回去。公主和三名使臣的名字，分别是cac（阔阔真），oulatai（比较下文中的&ldo;兀鲁癑&rdo;）、apca（比较下文中的&ldo;阿必失呵&rdo;）和ja（比较下文中的&ldo;火者&rdo;）。在《永乐大典》摘抄的关于元代&ldo;站赤&rdo;（即驿站管理系统）的公文中，有一条材料说：至元二十七年（1290）八月十七日，尚书阿难答、都事别不花等奏：平章沙不丁上言：&ldo;今年三月奉旨，遣兀鲁疲、阿必失呵、火者取道马八儿，往阿鲁浑大王位下。同行一百六十人。内九十人已支分例（按指支发沿途的食宿津贴），余七十人，闻是诸王所赠遗及买得者，乞不给分例口粮&rdo;。奉旨：勿与之。

这一则材料所说&ldo;往阿鲁浑大王位下&rdo;的三使臣，就是护送阔阔真西行的奉迎使。三人的名字，与马可&iddot;波罗所说完全符合。更重要的是，使团回到波斯时，三人中除火者外已死去两人。所以波斯语文献中就只有火者一人的名字。除非马可&iddot;波罗能在西域某地抄到上引汉语的文献（这在当时条件下是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遥在千万里之外知道包括已死去的两位在内的三名使臣的名字？这一点足以证明他确实与三使臣从中国同行西航。

此外，《世界记》中有关当时事件的若干详实叙述，包括最新近发生的平息乃颜之乱的情况，显然不会包括在导游书中间。如果不是在中国当地，而要远在西亚却打听得这么细微准确，其实也都是很难的。

马可&iddot;波罗来华的怀疑论者对现实存在的《世界记》一书充满根本的怀疑，却很愿意假定曾经存在过某种详细记载中国种种事情的&ldo;导游手册&rdo;，并断定它是《世界记》关于中国知识的来源。虽然关于这本&ldo;导游手册&rdo;本身，我们至今还一无所知，但它却对怀疑论者至关重要。因为如果没有它，他们就无法回答下面的问题：从来没有到过中国的马可&iddot;波罗，是从哪里获得这么多有关中国的详细情报的？

不过相信马可&iddot;波罗来过中国的人也面临一个很具有挑战性的问题：这个自称具有很高地位，但又&ldo;不见经传&rdo;的外国人，在元朝到底担任何等的角色？

他自然没有像他所吹嘘的那样做过扬州路的总管，或类似的高级行政官僚。很多学者都不约而同地指出，马可&iddot;波罗主要是用一副敏锐的&ldo;商人的眼光&rdo;观察他所经历的世界。在他描述各地情况时最经常提到的一项内容，就是那里的特产，尤其是欧洲人感兴趣的宝石、香料、纺织品、瓷器等等商品。他对中国的盐税似乎很注意，北方的盐场经常是他的行经之处。他甚至能相当准确地说出至元中期杭州所管地面盐税收入的总额。所以曾经有人怀疑他是元朝地方政府中管理盐政的小官员。还有人推想他出使马八儿，其实是到那里去买采红宝石。当然也有人认为他不断地在各地跑来跑去，执行的是做皇帝&ldo;听底耳、见底眼&rdo;、到处刺探民情的职务。

关于马可&iddot;波罗在华身份的一种较新颖、也较有趣的推想，认为他是为元朝政府或皇室成员做买卖、替为他提供资本的主人生息的&ldo;斡脱&rdo;。蒙古人进入汉地以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不懂得管理财产，&ldo;只是撒花，无一人理会得贾贩&rdo;。&ldo;撒花&rdo;即强行敲榨勒索&ldo;人事&rdo;（即礼物）的意思。他们靠掠夺、搜刮而攫获财产，却不知道怎样经营，怎样利用它生利增值。所以他们特别仰仗从西域来的回回人，向他们提供资本，让他们贸易生息，称为&ldo;斡脱&rdo;（突厥语伙伴、合伙人的意思）。回回斡脱依靠蒙古贵族的势力做生意，为蒙古贵族，也为自己图利。他们的经营活动中利润最高的是高利贷，利率达到100％，利上滚利，如羊羔下仔，所以称为羊羔儿息，又称斡脱钱。很多斡脱商人不但经营国内贸易，也从事巨额的国际贸易，有的还向政府&ldo;扑买&rdo;各种赋税（即承包某个地区的某种赋税）。马可&iddot;波罗比较熟悉的，不是汉语，也不是蒙古语，而可能是突厥语，甚至是波斯语。这说明他所接近的人有很多是回回人。他又经常奔波于国内外各地。因此，他成为皇室斡脱商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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