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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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第1页）

长颈鹿烦躁地说：&ldo;你没完啦？&rdo;

刺猬马上说：&ldo;长颈鹿的爸爸妈妈也特好！&rdo;

优希从刺猬的眼睛里看到一种仿佛被怪念头缠住了似的异样的光。

刺猬不顾一切地说下去：&ldo;长颈鹿的爸爸在县政府工作，将来准能当县长。他来看长颈鹿时，总是给他带很多文具来，而且还给别的孩子送礼物。长颈鹿的妈妈是香川市第一美女，但一点儿都不骄傲。医院开运动会时，还来义务服务呢。见谁摔倒了，马上就把谁抱起来，弄一身泥土也不在乎！&rdo;

&ldo;去你妈的！&rdo;长颈鹿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把睡袋团成一团朝刺猬砸过去，然后扑到刺猬身上，和他扭打在一起，边打边叫着，&ldo;我爸爸拿什么来了？我妈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还什么弄一身泥土也不在乎！我拉了拉她的裙子，她就打我嘴巴！&rdo;

&ldo;别打了！&rdo;优希大声叫着。

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长颈鹿紧紧地卡住刺猬的脖子，继续叫着：&ldo;你不是说你跟你爸爸没见过一面吗？什么革命家！你妈去什么建筑工地，别胡说八道了！穿着超短裙，抹着口红，连医生都想引诱到她的酒吧去！还什么香皂的味儿呢，香水儿撒得那个多，从我面前一过，熏得我直头疼！&rdo;

&ldo;……不是……&rdo;刺猬被掐得喘不过气来。

长颈鹿怒容满面，却哈哈大笑着：&ldo;你我有那么好的父母吗？你我都是没有父母的！什么样的父母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咱们自己，什么都没有……&rdo;

&ldo;快松手！你想把他掐死啊！&rdo;优希从洞里钻出来，用手摇晃着长颈鹿的肩膀，她发现长颈鹿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ldo;我们只能到别的世界里去！那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人，是一个新的世界，没有污浊的痕迹，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我们要在那个世界里从零开始……&rdo;

长颈鹿从刺猬身上下来，一屁股瘫倒在地上，精疲力竭地靠在洞穴旁边的山坡上。

优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洞穴前边虽然有大楠木和许多树挡着，雨水不会直接落下来，可是从各个方向吹过来的风，扬起密集的水沫，很快就把他们的衣服打湿了。

刺猬躺在大楠木和洞口之间的草地上，嘟嘟囔囔地说：&ldo;没用啊，没用！&rdo;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ldo;哪儿都去不了。就算去得了，什么都不会变的……&rdo;

长颈鹿抬起头来，语气强烈地说：&ldo;不是说好了要去吗？不是都准备好了吗？&rdo;

刺猬躺在地上摇摇头，他已经满脸是雨水了：&ldo;长颈鹿，实际上你也不相信吧！你身上的皮肤能变得平整如初吗？我也一样，一辈子都会怕黑的，不管我跑到哪里去，这个臭毛病都会纠缠着我！&rdo;

&ldo;别说了！我不想听！&rdo;

&ldo;我害怕，我怕跑到哪儿都一样，我真的好害怕……我们商量了多少次，跑吧跑吧，结果只是说说而已。哪儿都没去成。后来又决定带着她走，还说只要有她在，我们就能得到拯救……其实，心底里肯定有别的想法。还说为了说服她，推迟出发的时间……也许这只不过是为不可能出发找个借口……说穿了吧，就是找借口。所以我说，没戏！什么获得新生啦，不可能啊！&rdo;

&ldo;讨厌！你讨厌！&rdo;长颈鹿捂上了耳朵。他从优希身边挤过去钻进洞里，把蜡烛吹灭了。周围立刻变得漆黑，刺猬发出一声尖叫。

&ldo;你干什么呀？快把蜡烛点上！&rdo;优希大声对长颈鹿喊道。

刺猬躺在地上急速地喘息着，一边喘息一边断断续续地说：&ldo;好黑呀……让我出去……&rdo;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优希大喊：&ldo;快把蜡烛点着！别弄出人命来！&rdo;

可是，长颈鹿既不去点蜡烛，也不吭声。

优希朝刺猬躺着的地方伸出手去：&ldo;不要紧的，我们都在这里呢。&rdo;

优希首先摸到了楠木的树根，然后顺着喘息声和汗臭味儿，摸到了正在抱着睡袋浑身发抖的刺猬。

优希安慰他说：&ldo;你看，我不是在这里嘛，知道吗？我在这里呢，不要紧的。&rdo;优希摸索着把手伸到刺猬的身子下边，一使劲儿把他抱起来，拖着他往洞里退。退到洞里以后，优希抱着他的脑袋，一个劲儿地安慰他：&ldo;刺猬，刺猬！知道吗？这里不只你一个人，还有我呢！别害怕，别害怕。&rdo;一边叫着一边抚摸着他的后背。

&ldo;喂！长颈鹿！把火点着，求求你了！&rdo;优希对长颈鹿说。虽然看不见，但优希知道长颈鹿就在身边。

可是，长颈鹿没有去点火，而是小声说话了：&ldo;我身上有烫伤的疤痕。&rdo;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ldo;穿着衣服当然看不见，脱了衣服就知道了。我身上都是圆圆的小伤疤，就跟长颈鹿的花纹似的，所以我的外号叫长颈鹿。哦……&rdo;长颈鹿的话一时中断了，他的声音在颤抖，&ldo;是我妈用烟卷儿烫的……&rdo;说到这里，长颈鹿又沉默了。可以感觉到他在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哭出声来，&ldo;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我三岁开始记事儿的时候，就已经到处都是了。比起没有伤疤的地方来，黑红黑红的，老伤疤是凹下去的，新伤疤是凸出来的。我觉得奇怪，用手去摸，我妈就打我的手。我妈平时不抽烟……我爸爸讨厌烟味儿。我奶奶嫌我妈做的菜不好吃骂我妈的时候，我爸爸站在我奶奶一边的时候，我爸爸不回家的时候，我爸爸和我奶奶都不在的时候，她就抽烟。好像我四五岁的时候她抽得最多。平时我弄坏了什么东西她是不生气的，她是攒多了算总账。没收拾玩具的份儿，摔了盘子的份儿，炒洋葱没吃完的份儿，一件一件地都用烟卷儿给我烫上记号。烫伤的地方一碰皮就破，流黄水儿，这时我妈就再用烟卷儿烫我，说是给我消毒。还说什么长大了伤疤就没了，长大成了好人，自然就消失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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