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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芜整理了一下衣服,先下了车,而后伸手去扶冯长生。冯长生看了一眼她小而纤细的手,然后不动声色地握住,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挠才松了手。芜芜啐了一口,却是不动声色跟在了冯长生身后。
才至门口便有一个披麻戴孝的男人迎了出来,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朗目剑眉,身材颀长,十分热情地迎上来:“冯兄能来,我心中感激非常,若是梅儿泉下有知,也定会十分感动的。”
芜芜嘴角不禁逸出一抹冷笑,她抬头看了一眼孙府门口挂着的两个白灯笼,晃得她眼睛生疼,而旁边的冯长生脸上也带了一丝悲戚的神色:“我听闻尊夫人是游湖时意外落水的,这也不能怪你,马上就要殿试了,孙兄你要节哀顺变。”
“多谢冯兄关心,我定会好好用心,让梅儿觉得骄傲。”
这个人便是孙清远,她曾经最最亲近的枕边人,深深爱慕的丈夫。孙清远说完便请冯长生进府,他无意间抬头看见了芜芜的眼神,只觉这眼神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出缘由,正要细看却被冯长生打断了,于是便也忘了这一茬,只引着两人进了门。
刚一进门便看见一副杉木棺材停在廊下,又见有几个和尚坐在廊下诵经超度,场面倒是做得很足。适逢也有几个孙清远的同窗好友刚到,又见冯长生也来了,于是都迎上来,免不了一番寒暄虚礼。却是这时,忽闻一人悲恸之声传来:“玉梅啊!玉梅啊!”
众人都循声找去,却见一面有悲戚之色的中年男人踉踉跄跄往这边走,口中不停喊着关玉梅的名字,及近了棺材前立时泪如雨下。这人正是关玉梅的父亲,他年近四十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却在风烛残年之时失去了这个唯一的女儿,他怎么能不悲恸,如何能不荒凉。
他得知关玉梅的死讯时正在拜访一位远方的朋友,当下只觉悲痛欲绝,赶回来的路上又急又伤心,还染了风寒,如今抚棺大哭,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芜芜站在冯长生的身后,离他不过两丈的距离,可是她不能上前安抚宽慰他,也不能告诉他她还活着,她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让这里的疼痛转移她的注意力,但却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不舒服么?”冯长生见她神色勉强,有些疑惑。芜芜暗自深吸一口气,却是挑眉看了他一眼,继而笑着摇摇头,冯长生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又说如今来这里的人有许多都是关益的学生,见他如此都心觉不忍,上前劝住了,那孙清远更是哭得伤心非常,跪在关益面前自责道:“千错万错都是清远的错,我不该带梅儿去坐船,也不应该没看好她,以后清远一定好好侍奉您!”
关益虽然悲痛,却还是有些理智的,他不知关玉梅是被害死的,加上平日里孙清远对关玉梅宠爱有加,连吵架的时候都没有,关益哪里会再责备他,扶起他道:“该是玉梅命该如此,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他虽然是这样说,可是说完便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众人又是一顿好劝才止住了。及走至冯长生面前,冯长生便也说些保重身体等安慰之语,不过都是客套而已。关益如今还病着,又经如此一番大悲痛,精神已经是支撑不住了,孙清远向众人告罪亲自送了他回去。
他一走,众人脸上便都没有了那悲痛之色,都趁这个机会多结识一些日后有用的人,于是那口杉木棺材便成了摆设,给了给他们借口聚在一起的契机。冯长生倒是不热衷于此,找了个角落坐下喝茶。
芜芜站在他身侧,见他是这样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便道:“二爷觉得无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倒是想走,只是做人的麻烦就是要顾及别人的和自己的颜面。”他并不看芜芜,而是转头打量那口杉木棺材。
芜芜嗤笑一声:“原来二爷也是会顾及别人颜面的,我倒是第一次知道。”
冯长生的手忽然抚上了芜芜的屁股,带着惩罚意味狠狠地一掐:“我不是顾及孙清远的颜面,而是顾及关玉梅这个死人的颜面。”
本是惊慌环视的芜芜听闻此言一愣,却见冯长生依旧盯着那棺材,神色却是认真。芜芜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很怪,她站在自己的棺材旁,看着众人心口不一的嘴脸,听着冯长生对关玉梅似是熟稔似是陌生的言语,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二爷这是怎么说的,怎么还和这关玉梅也扯上关系了?先前不还说和她没有什么交情么?”
冯长生的手揉捏着芜芜的屁股,却是沉默了下来。她已经放弃询问的时候,却听冯长生黯声道:“她死了我就安心了,免得我总想杀了她。”
芜芜一愣,接着却是一笑,问:“难道这关玉梅知道二爷的什么秘密不成?”
冯长生转头看她,唇角一抹魅惑神色:“你要是知道了各中缘由,我也会日日想着要杀你。”
“二爷你坏,堂堂一位爷总是吓唬我有什么意思!”她嗔怒瞪他一眼,却是不再提刚才的话题:“二爷说这关玉梅是怎么死的?真是孙清远害死的么?”
冯长生依旧是转头去打量廊下的棺材:“十有八|九是他的作为。”
“二爷不准备替关玉梅伸冤?”芜芜心中有一丝极小极小的期盼和热切,却又极力压制着不表现出来。冯长生嘴角忽然染上一抹笑:“孙清远替我杀了她,如今又没有挡着我的路,我管他做什么。”
“唔。”
“怎么不说话了?”
“没话说了。”
“恼我了?”
“芜芜觉得二爷实在是没有慈悲之心。”
“原来你才知道。”
不久,孙清远回来,于是拉着众人赴宴,虽然关益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是冯长生依旧是一脸悲戚难过的神色,任是谁也不会怀疑是他害死了关玉梅。芜芜站在冯长生旁边,能看不能吃,很是难过。偏偏冯长生又不让她消停,一会儿让她倒酒,一会儿让她夹菜,怄得芜芜恨不得咬他。
等吃得差不多,冯长生才算是放过了她,得了空芜芜便赶紧到了院子里透气,这庭院房屋都是她熟悉的,她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停放棺材的地方,此时那些和尚都已经诵经完毕走了,也不知怎地竟人没有一个人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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