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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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外号（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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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亲人是极为痛苦的，特别是阿还母亲这样一个苦命女人，已经失去过一个女儿，常常自责没养好她，依然年复一年每个初一十五以乡下旧俗纪念那个早逝的三女儿，而今二女儿又突然的离去，让她如何能够承受？

现实即是如此冷酷。数天之后，母亲稍清醒时对阿还说的一句话：若不是看你两兄弟，我随你二姐去了。却是阿还父亲，陪着他的好女婿火化了女儿，要求给他女儿做一场法事，事情就那样结束了。阿还想起乡下骂人“上昼死，下昼埋”的恶语，二姐的一生真的好可怜。

据大堂妹回来所描述的，二姐老公对她感情还是有的，给她买殓衣时，见二姐老公从裤腿里抽出一大叠钱来。恰是那么一个细节，让阿还觉着他们家是有充分准备的，送去镇上卫生院不能处理，为什么不是直接送去县城，而要等县城的救护车来接，而且还在半路等上父亲和堂妹？既然是面对面的喝下农药，为何不把瓶子标签带上，告诉医生喝的什么药，让医生好针对性用药？即便是医生问他喝了多少，他都是背对着医生极不情愿的说：“两口两口”？

阿还认为，能把救人的各个步骤拖延和忽略，却把钱藏的那么仔细，他们一点没慌，没乱，而更像是按部就班的，使事件朝着他们预想的结果进行。那么那一大叠钱，大概是为后一个环节准备，即是娘家人报警，做审查之时，用钱行事吧。那么，正常情况下镇卫生院是具备农药抢救手段的，而且有很多实例的，为什么到了二姐时就不敢抢救了呢？镇卫生院有一个医生是他们家亲戚，二姐老公假结扎就是他们那个亲戚做的。

但又能如何，即便是所有的事实对二姐有利，也没能改变她被迫害致死的现实，即使所有证据表明她老公有罪，娘家人也无力让他接受法律制裁。

那时候阿还是什么样一种状态，父亲是什么样一种状态，母亲是什么样一种状态，还有大姐和弟弟，这样的娘家，根本没没有问责的心思和勇气，只能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只有在数年以后，阿还渐渐开始觉醒，才愤怒起来，那又能怎么样呢。

极致悲哀中唯一积极的就是阿还暂时的放下了写作梦，走出门去，从打杂工开始现实人生了。写作梦之于阿还，既是理想，也是病，病的太深沉。

阿还无法在笔记簿上写下完整的自我经历，也无法写父亲母亲姐弟们的经历，自身的意识就是极为混乱的，刚开始了一个念头，一会儿又各思绪乱飞了。

不知从何起，不知从何止，各种困，责骂，悲伤纷至踏来，就像混乱的垃圾场，不断的增加新的混乱。所以那样的情形下要阿还写出他理想中的作品来是不可能的。

阿还出门打了一年多杂工之后，买了一台几百元的旧电脑，把他的日记书信体内容整理一下，发在了一个原创网，但是对写作梦一个暂时的交代了。往后的坎坷人生路却才刚刚开始。

走出来就有希望，人走出来，心走出来，潜意识走出来，这得多少时光和经历去消磨。十多年后，阿还才算勉强看清自己的人生轨迹，可怜见的，已经是中年，一个小老头了。

十多年后返回去看自己姐弟们的成长，阿还是觉得心里清，但仍无从落笔，就像安静的湖水，可以看到湖里动的静的，一切都那么清晰，把水面一拔又全都乱了。

直接从阿还姐弟的成长经历来说，悲情太浓，不好描述，那么从阿还堂妹们经历的一些事，则也可从一个侧面窥见阿还成长的童年。

大堂妹的外号叫狂麻，大狂麻，客家人里疯婆子的意思，之所以叫大狂麻，她还有个妹妹叫细狂麻，都拜大伯所赐。

大堂妹就是那个把阿还从摩托车上拉下来那个，是二叔的大女儿。二叔家也打骂孩子，也强迫子女干农活，但对子女言行没过分去管束。二叔是比较怂的人，村里常被人欺负，比如水田引水灌溉这事，水往低处流，低处的水田经由高处的水田引水，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却有村人不让二叔经由他们的水田引水，二叔只能买了水管来引水灌溉。二婶性格倒是不同，比较泼辣，堂妹性格随二婶。所以很多事情堂妹很敢说，在大伯看来是得罪人，说不得的，骂她是胡说，乱说。但没有用，大堂妹依然我行我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阿还父亲作为大伯，说侄女可以，骂一下弟弟弟媳也不好说什么，但打是不可以的。所以特别厌恶，阿还父亲就给大堂妹起外号，叫狂麻，温阿旬（当地人所众知的女疯子），什么都敢乱说的。那样一来，无论大堂妹说了什么，有狂麻这个外号打底，她说的话就可以视为不作数了，村人也不必当真，而阿还父亲也不担心她乱说话得罪人了。

二堂妹也是同样的原因，被大伯叫作细狂麻。

这也映衬出了阿还内心，是极其害怕小孩子说错话得罪村人的，也直接就是他内心存在着某种畏惧。堂妹说了父亲认为说不得的话，被骂狂麻，如若是阿还姐弟们说了同样的话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教子在饭桌，在家里，阿还姐弟言行中有任何“越矩”的行为都是犯天条，要挨打的。所以阿还姐弟在外见到村人哪敢有过分言语，说话声音都蚊子叫似的，一律按父亲教化这无数遍的尊称叫唤村人，叔公，叔婆，而且还不带名的喊，以示特别尊敬礼貌。唯唯诺诺，唯恐有人在父亲面前说自己没礼貌。

大狂麻细狂麻也便罢了，那小堂妹，三叔的女儿，被阿还父亲称作鸡，又还是怎么回事呢。小堂妹五六岁的时候，人是很活泼的，每当有人来到屋门前，都会热情的拉着客人的手：进家里来喝茶呀！

就是那么一个举动，在大伯眼里却不得了了。拉陌生人的手，那是不正经女人干的事，从小都这么大胆，长大了还了得，必须得禁止。奈何是侄女，而且三叔三婶也没有觉得怎么不妥，所以阿还父亲的担忧没人听。但并不妨碍他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侄女改正，给她起了个外号：鸡仔。从小都那样，长大了必然是鸡无疑了。于是小堂妹是鸡的外号在全村传开了，直到上中学仍被人叫外号。

父亲一生在村里务农，读过几年书，在他那一辈人也算是脱了盲的，但思想太过保守僵化，特别固执，性格暴躁，接触外面的世界基本就是靠电视和小录相。所以在他意识里，抛头露面的女人多是不正经的。所以他要防止小侄女变成那样的人，以免家门不幸。

可是后来村里一位叔公的外孙女，交给外公外婆乡下带着，也是活泼的很，阿还父亲也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嘉欣，当时影视大美女的名字。

同样是活泼小女孩，自己的侄女是鸡，别家的小孩是嘉欣。一是因为父亲内在意识里的卑微，二是骨子里对外人的恐惧，别人的孩子，他是万万不敢起不好的外号的。

阿还姐弟们就是在父亲的病态人格的支配下成长的，扭曲的三观，令人发指的支配欲，大姐因而形成了极叛逆的性格，二姐因而形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阿还呢，成了自卑而又懒惰，眼高手低，无所事事的空想者。

阿还父亲对于子女的残暴管制，爷爷给他起了一个令阿还听着很解气的外号：生阎王。对子女就像生阎王一样。

给人取了很多外号，终于得了一个恰如其人的外号，由他的同辈人叫开，父亲对“生阎王”的外号也默认了，他以为荣，是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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