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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一阵眩晕,有那么一刻,我真觉得天旋地转,我赶紧扶着旁边的树桩子,将眼神投向更远的地方。村中街面上有两个唢呐班,一群人鼓着腮帮子摇头晃脑的吹响器,旁边还有个二傻子似的人,站在响器班的对面,一边慢摇一边傻笑。
我听灿叔说过,他们村有个傻子,就喜欢凑红白喜事,这个拿响器当DJ的二傻子,恐怕就是灿叔说的那个,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尴尬,就杵在大街上,人家吹着响器,他摇晃着手臂,哈喇子顺着嘴角往下流。
说实话,我都替他尴尬,他见我一个劲的看他,他竟然傻笑着朝我走过来了,我赶紧别过头去,往别的地方看,没想到他就是朝着我来的,走到我身边了,嘿嘿笑。
我说:这是响器班,吹给死人的,你高兴个什么劲,不怕死者家属打你吗。
他一开口,我才发现这是个严重智障,很难正常沟通,他脸是正对着我的,但眼睛却歪到了一边,不知道是故意不看我,还是双眼不聚焦。我总觉得他是在看我的背后,以至于我都下意识的回头看看,可身后并没有其他人。
“今晚还得死个人,嘿嘿,今晚还得死个人。”
我吭哧一声,不屑的笑了下,没好气的瞥他一眼,说:这话最好别让主家听到。
他不但没收敛,反而更兴奋了,还一边跑一边跳着喊:今晚还会死个人,嘿嘿,今晚还会死个人,今晚还会死一个人呀。
村里人都知道他是个二傻子,倒也没人计较,反而有人还跟他闹着玩,问他:狗子,谁跟你说的呀?
狗子没回答他的话,还是一直蹦着跳着,喊着今晚还会死个人,但我总觉得他在有意无意的看向我。可能是我最近太敏感了,或许狗子看见了灿叔的尸体,意思是说今晚有个死人。
灿叔的家属心情很沉重,原本我想问问当天下午灿叔到底都做什么了,可想了想,今天追问这种事,不太好,过几天再来吧。
这就开着出租车回市区,这好死不死的,车子爬坡的时候好像负重的老牛,怎么都不肯往前走了,我看了看天然气表,气没烧干,就感觉车子用不上力,似乎排气筒被堵住了。
我熄火,一把将手刹拉死,推开车门咕哝道:村里这帮捣蛋孩子,是不是往我排气管里塞什么东西了。
绕到后边一看,果然,排气管里塞的玉米絮,后悬架上还挂着许多秸秆,我左右四看,找了一根小木棍,一点点的掏排气管里的堵塞物,顺手躺在车底下,清理底盘。
就在我一点点清理秸秆的时候,忽听嘎吱一声,我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声音很熟悉,但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宽大的车轮赫然滚动,朝着我的脑袋就压了下来。
电光火石的瞬间,我一瞪双眼,双手扒着底盘上的钢架,猛然把脑袋缩回,那车轮就贴着我的头皮擦过去,底盘传动轴在我的脸上划了一道!我忍着剜肉的剧痛,像一具尸体平整躺着,直到车子溜坡,滑了下去,把我从车底露出来的那一刻,须臾间恍如隔世。
我坐了起来,像是狂奔了一千米似的,气喘吁吁,额头上,背心上都是汗,在这寂静的乡间小路上,我甚至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自重将近两吨的汽车啊!这车轮要是朝着我的头碾下来,我当场就得死!
我有七年驾龄,怎么也算半个师傅了,我下车时明明拉死了手刹,车怎么还会溜坡,怎么可能!
车子一直溜到土坡下,车尾撞到了一棵桐树才停下来,我死死的盯着出租车,大口大口的喘气,良久才回过来魂。奔过去,绕着出租车转了两圈,看见手刹不知为何已经被松开了,我脸上被刮破的伤口不断的涌出鲜血,顺着我的下巴往下滴。
蓦地,我指着空荡荡的后座爆吼:我去你妈的啊,想搞我是吧,来啊!
“来啊!有种出来啊,现在就搞死我!”
我浑身颤抖,说不清是怒还是怕,我捡了一块石头,另一手指着空荡的后排,叫骂道:是我害了你吗!同行都不愿拉你们,是我把你送到火葬场的,是我!
“是我背着你进火葬场的,你有仇有怨,你找烧你尸体的人去,跟着我干什么,干什么啊!”
我骂了很久,但没人回应。这条乡下小路上除了我的叫骂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了。我不敢上车,我就站在出租车旁,越想越后怕。
回想在灿叔出殡之时,二傻子一直说今晚还会死个人,我现在觉得他不是有意无意的看我,他就是一直在偷瞄我!
小时候我听老一辈的说,盲聋之人天生残疾,但上天会给他们其他特殊的本事,例如盲人听觉往往远超常人。傻子也是一样,他们看似是傻,但他们却能意外说出天机,究其原因谁也无法得知。
不行,我得回村,我要找这个二傻子,我得问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几经打听,在村角的牛棚里,我看见了二傻子,他正蜷缩成一团,吃今天白事席面剩下的饭菜。我刚进去,棚里慵懒的老牛,竟不由自主的往后趔趄,犹如看见了屠夫手中带血的刀,我越往前走,它越往墙角躲。
不过即便我一脸血,二傻子不怕我,他指着我兴奋的说:死人,死人。
我擦掉脸上的血,说:我没死,我活的好好的,我想问你点事。
二傻子还是用那油光锃亮的黑手指,不断的晃着,说:死人,死人。
我有些愠怒,我说我只是受伤了,我没死!我他妈活的好好的,我想问你点事!
二傻子指着老牛,说:它说你已经死了,你是个死人,嘿嘿。
我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二傻子是真傻,问不出什么东西,但看那老牛,始终如临大敌,我常听老人讲,牛眼泪抹在眼皮上能看见鬼,活的年头久一些的牲畜,都有点灵气,难道我真的死了,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
就这么思索的片刻功夫,我再朝着二傻子看去,这家伙竟然满嘴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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