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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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斜红融雪暖（第1页）

车驾驶过积善坊覆雪的街道，碾碎一地清寒。宫墙内的盛景与暗涌，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时空。当谢府那熟悉的乌头门在望时，谢道临紧蹙的眉头才真正松开。

府门下，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栖竹不同于往日的鲜妍身影。这位外务婢女，平日衣装简素，今日却也依循长安人胜日俗例，精心点染妆容。（人胜节女性都要盛装打扮）

雪白的两颊上，淡扫胭脂如霞，更精心画了一对小巧精致的“斜红”妆（描于太阳穴处的月牙形嫣红），一点朱色“面靥”俏皮地点在唇角梨涡位置。

樱唇点得饱满鲜亮，连那素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双螺髻间，也斜簪了一朵新剪的通草彩胜，平添几分女子特有的娇艳明媚。她见车驾回来，屈膝福礼，笑容明亮：“郎君辛苦，回府正好。”

这份盛装饰新颜的喜庆，恰如一道暖流。他微微一笑颔首，步履也轻松了几分。

快步回到自己那一方属于休憩的小天地。暖阁门户开启的一刹那，眼前景象更让他心神微荡。

挽兰与漱梅，这对孪生丽影，此刻也盛装巧扮，灼灼其华。两人皆穿簇新的桃红上襦配石榴朱裙，衣襟袖口绣着细密的缠枝暗纹，腰间束着嵌有小小珍珠的锦带。

妆容自也精心：挽兰眉形略柔，双颊胭脂晕染如三月桃瓣，右侧太阳穴上方斜抹了一道纤细的飞霞式“斜红”，衬得肌肤胜雪；漱梅眉梢则更为清冷利落一些，胭脂稍淡但唇色更为明艳，她于左鬓下方画了一道更短的菱花状“斜红”，与挽兰互为辉映。

两人眉心均贴了翠羽剪成的细小花钿，唇如点朱，眸光流转间，那相似的绝色容颜在精心修饰下，如同两朵并蒂的牡丹，于寒夜里绽放出惊心动魄的丽色。

“郎君回来了。”两人声音叠在一起，清脆娇柔，如珠落玉盘。

二人上前侍奉他脱去沾雪的朝服。谢道临卸下所有象征身份的沉重冠带，只着一身素锦常服，坐在暖炕上。看着眼前妍丽无双的双姝，身心深处的最后一丝寒气和紧绷都消散殆尽。

“宫廷宴饮终了，方是吾辈自在逍遥时！”他长长吁出一口气，语气带着久违的轻快与彻底释放的慵懒。

大唐的开放包容，在这年节尾声展现无遗。初七既过，才是他们真正的年节，宴饮作乐，再无拘束。首到上元节祭祀天官赐福，一切才会回到既定的轨道。

只是平康坊谢道临不愿意去，那里匠气太重，虚情假意。哪有眼前这真真切切的温香软玉、并蒂娇花来得痛快？

他斜倚在引枕上，舒展西肢，懒洋洋看着挽兰漱梅那精心描绘的妆容与眼角眉梢流转的情愫，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某个久远的声音：

"我谢道临，从现代穿到这大唐，先是朝堂周旋，又是府内庶务，再到这接二连三的皇家宴会世家亲族…我忙活了几个月，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对！就要如此！他索性往后一仰，半眯着眼，将全身重量都陷入身后引枕的柔软里，摆出个十足十的富贵闲人姿态。

“美人，劳驾奉个果子来。”他嘴角噙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目光在挽兰漱梅身上流转。

漱梅掩唇轻笑，转身走向墙角那个红木食盒。她纤腰微俯，侧影在明亮的烛火下玲珑毕现。很快，便取出几样小点。

焙菊早己伶俐地将暖阁一角小火炉上，温着的玉壶和配套的白玉盘盏捧了过来。

玉盘中，赫然是几样冬日难得的珍果：几片切得薄如蝉翼的窖藏红梨（秋日收储于冰窖深处），金黄的杏脯饱满润泽，更有颗颗红玛瑙似的樱桃蜜饯（取夏季熟透的樱桃以厚糖浓蜜腌渍密封保存）散落在白玉底上，光泽诱人。

挽兰轻盈地跪坐在暖炕一侧的锦垫上。她拈起一枚裹着晶莹糖霜的樱桃蜜饯，那鲜红欲滴的果子在她白皙的指尖更显诱人。眼波流转间，将那蜜饯送到了谢道临微张的唇边。

“郎君，请用。”

樱桃甜蜜的汁液混着糖霜的清甜与少女指尖淡淡的脂粉香气，一并融化在唇齿间。谢道临惬意地眯起眼，感受着这份旖旎的滋味。

漱梅则将一片冰爽沁口的梨片送入他口中，清凉恰好中和了蜜饯的甜腻。

一个喂罢，另一个接上。动作轻柔缠绵，玉指温软，目光盈盈。

暖阁内炉火旺盛，炭火偶尔发出微响。

蜜饯的甜香、果脯的蜜韵混杂着少女身上清雅独特的体香，以及她们精心梳洗后发间幽幽的茉莉头油暖香，在温暖的空气中氤氲弥散。

炭火的光，烛火的光，将这狭小的空间渲染得一片昏黄暖融，将三人交织的身影投在屏风上，拉长、重叠、暧昧难分。

蜜糖的甜润与樱桃微酸的回味瞬间在舌尖化开，一路熨帖到心底。他顺势捉住那只欲收回的柔荑，在掌心轻轻一吻。挽兰颊边斜红更艳，眼波流转，嗔了他一眼，却未挣脱。

漱梅执起温好的酒壶，酒液注入玉杯，酒香混合着果香，氤氲满室。她将酒杯奉上，巧笑倩兮：“郎君且饮一杯，解解乏。”

美酒入喉，甘醇馥郁；美人在侧，吐气如兰。

谢道临半阖着眼，感受着这蚀骨的温柔乡，脑中一片醺然的空白。

什么潘子良诗中暗藏的机锋，什么朝堂上寒门与世家的暗涌，什么即将到来的春闱风云反正今年科举又不是我出题主持，自有别人操心去。

“醉卧美人怀，春秋共销魂”一句不知从哪听过的句子，悄然滑过心间。他低笑一声，手臂收拢，将身旁温软揽入怀中。温香满怀，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觉心旌摇曳。

那精心描绘的斜红、那盈盈欲诉的眼波、那鲜艳欲滴的唇瓣、那若隐若现的娇羞面靥无不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在这极致的温柔与慵懒里，一个带着点自嘲、又无比真实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泡泡，悄然浮起：

“有些事，真不能怪古代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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