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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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离魂夜（第2页）

话未说完，眼泪己扑簌簌落下来。

谢道临望着她们憔悴的面容，忽然想起残魂消散前那个释然的微笑。

他缓缓抬手，拭去了漱梅脸上的泪痕。

他现在虚得很，在漱梅的帮助下才勉强坐起。

晨光透过窗纱，在青砖地上投下细密的格子影。谢道临靠在隐囊上，听着焙菊低声陈述昨夜的凶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边缘——那里还残留着汤婆子烙出的焦痕。

"戌时三刻，郎君脉息几乎全无。"焙菊绞着帕子，眼圈泛红，"府医说说这是离魂症最凶险的雀啄脉，通常…通常活不过三更…昨夜郎君的呼吸停了约莫半刻。""

屋内一时有些安静。

谢道临望着屋内狼狈的痕迹，忽然明白了自己恍惚时看到的景象——原主的残魂之所以虚弱到近乎消散，是因为昨日御前奏对时，爽灵强行接管身体太久，导致三魂失衡。

他在原主书房翻阅过《抱朴子》、《云笈七签》这些讲述魂魄的玄道书籍。

三魂之中，胎光是太清阳和之魂，是生命本源，与天地相通；爽灵是阴气之变，掌智慧；幽精为阴气之杂，主导情欲。

但偏偏这具身体的胎光来自于自己这个穿越者。

他本以为原主出现嗜睡犯困，是因为原主的尸狗魂掌睡眠。但现在看来不是，原主每次现身，都会让这具身体本能的抗拒穿越者的天外之魂。胎光不稳，自然精神涣散。

谢道临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肤苍白如纸，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明白了那种彻骨的寒意从何而来。

昨日御前那半个时辰，原主的"爽灵"之魂完全主导了身体。而作为生命本源的"胎光"被压制太久，险些彻底离体，这才是他突然濒死的真相。

那"做不好嫡长子就同归于尽"的甲方需求，现在看来并不是威胁。而是原主失了胎光，只能像寄生主干的藤蔓一般，向自己做出的妥协。

"郎君别多想。"漱梅突然打破沉默，将一盏参茶塞进他手里，"老夫人命人送来了百年老参，最是补气安魂。"

午时刚过，廊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郎君！老太爷回府了！"栖竹推门而入，"刚进府就传您过去！"

祖父公务繁忙，一般都在西方馆，不常回府。午时回来，必是为了御前奏对之事。他强撑着起身，任由漱梅和挽兰为他更衣，手指穿过衣带时，他能感觉到她们指尖的颤抖。

"无妨。"他安慰着几个侍女，虽然自己心里也没底。

谢垣没有在书房见他，而是选了后园一处竹亭。

白日细雨初歇，亭檐还在滴水。石桌上摆着未竟的棋局，黑白双子如星罗列。老宰相正执黑子沉吟，见孙儿来了，只抬了抬眼皮："你既有恙，不必拘礼，坐。"

谢道临还是行礼，方才入座，发现棋局正到中盘，黑子看似散乱，实则己将白棋困在东南一隅。

"昨日奏对，《缁衣》篇答得不错。"谢垣落下一子，突然道，"但最后那句千江有水千江月——不像你的风格。"

黑子"嗒"地一声叩在棋盘上。谢道临自然听出祖父在试探什么。"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这句话是佛家偈语，不似原主这般儒家正统子弟会说的。

"孙儿近日读了些禅宗公案。"他谨慎地斟酌着话语，"陛下既问忠奸之辨，便想到这月印万川的比喻。"

"哦？"谢垣浑浊的老眼突然锐利如刀，"那你说说，这月指什么？川又指什么？"

亭外竹叶沙沙作响。谢道临手指微僵。这是个陷阱。若答"月是君，川是臣"，便落了俗套；若答"月是道，川是器"，又有释家嫌疑，不像原主会说的答案

"孙儿以为，"他将白子落在天元，"月是礼，川是人。千江月影各异，但天上明月唯一。"

谢垣落子的手顿在半空。

良久，老人忽然朗声大笑，将手中黑子掷回棋罐："胎光不稳就少耗心神。回去歇着吧。弘文馆那边，我着人去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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