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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送猪（第1页）

“呜哇——！呜哇——！”

凄厉而高亢的猪嚎声，如同拉响的警报，一大清早就撕裂了李家小院的宁静，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散。声音的源头，正是李家商大叔家的猪圈。

猪圈里，一场关乎命运的人猪“角力”正激烈上演。李家商大叔带着表弟，还有几个闻声赶来帮忙的热心邻居齐上阵，目标只有一个——把那头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黑猪“八戒”，塞进那个结实的铁笼子里。

也许是动物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八戒”此刻显得异常机警和狂躁。它似乎预感到铁笼意味着终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在狭小的猪圈里疯狂地左冲右突！

两百多斤的活物，一身蛮力，加上湿滑泥泞的地面和弥漫着浓重气味的空气，让抓捕变得异常艰难。李家商大叔的旧棉袄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混着溅起的泥点滚落。

他表弟也是气喘吁吁，好几次差点被“八戒”那粗壮的腰身撞倒，泥浆糊了半身。猪蹄蹬踏在石槽和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和滑腻的“噗嗤”声，伴随着人粗重的喘息、焦急的吆喝和邻居们鼓励的喊声，交织成一片混乱而充满乡土生命力的交响。

“堵住那边！快！别让它溜过去！”

“哎哟！这家伙劲儿真大，顶得我肋骨疼！”

“老李，稳住！加把劲！”

这场耗费体力和耐力的拉锯战，从清晨七点天色微亮开始，一首持续到日头升高，驱散了薄薄的晨雾，将金色的光线洒进喧嚣的猪圈。

两个多小时的围追堵截，周旋躲闪，终于耗尽了“八戒”狂野的精力。它喘着粗气，舌头像条红布似的耷拉在嘴边，庞大的身躯无力地靠在角落斑驳的墙壁上，呼哧呼哧地剧烈起伏，眼神里那拼死反抗的凶光也渐渐被深沉的疲惫和一丝认命取代。

就是现在！李家商大叔他们看准时机，和同样精疲力竭的帮手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使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几人合力——揪耳朵的揪耳朵，抓尾巴的抓尾巴，拖肚子的拖肚子，连拖带拽，连哄带吓，终于将这只沉重无比的黑猪一步步拖向了那个敞着口的、象征着终结的铁笼。

伴随着“八戒”最后几声不甘的、带着绝望呜咽的嚎叫，众人合力将其庞大的身躯猛地塞了进去，“哐当”一声震响，迅速关上了沉重的笼门，插上粗壮的铁销！那声响，仿佛为这场鏖战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铁笼落锁的瞬间，李家商大叔像是被彻底抽干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冰冷泥泞的地上，背靠着粗糙的砖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酸痛。汗水混着泥水，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肆意流淌，画出一道道沟壑。他累得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仿佛消失殆尽，骨头缝里都透着深入骨髓的酸疼。

然而，当那装着“八戒”的沉重铁笼，在邻居们“吭哧吭哧”的号子声中被艰难抬起，稳稳安置在他那辆沾满泥点、饱经风霜的蓝色电动三轮车后斗时，瘫坐在地上的李家商大叔，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般紧紧追随着那个笼子。

李家商大叔布满疲惫的脸上，竟缓缓地、极其用力地扯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是耗尽心力后的如释重负，是对这数月来倾注心血精心喂养成果的无声确认，更饱含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甸甸的期待。

这头凝聚着全家无尽感恩之心的“厚礼”，终于挣脱了猪圈的束缚，踏上了它最终的、神圣的报恩旅程。这笑容，在泥污与疲惫的底色上绽放，显得格外纯粹，格外明亮，格外会心。

这份“厚礼”的终点，是爱莲村的周易，为此，李家商大叔昨晚特意拨通了周易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时，他紧张又期待地问：“小周啊，明天你在家不？”

在得知周易今天恰好在村里帮忙整理资料，没有像往常一样开车出去卖货，李家商大叔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真是天遂人愿！这下，他终于能把这份心意，亲手送到恩人面前了。

稍稍歇了口气，又囫囵吃了早饭，洗去一身泥污和疲惫，李家商大叔郑重其事地换上了一件压在箱底、洗得干干净净却依然带着折痕的新衣服。

这仪式感，如同去赴一场最重要的约。他跨上那辆承载着希望的蓝色电动三轮车，拧动钥匙。后斗里，“八戒”似乎也安静下来，只在车子启动时发出几声低低的哼唧。

冬日凛冽的寒风，像无数把小刀片，迎面刮来，割得人脸生疼。石岗村到爱莲村，不过短短一两公里的路途，在寒风里却显得格外空旷。

然而，李家商大叔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这刺骨的寒意！

他挺首腰板，迎着风，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三轮车在乡村土路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冻硬的泥块，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他竟不由自主地哼起了荒腔走板、却充满喜悦的小调，那不成调的旋律混在呼啸的风声里，飘散在空旷的田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