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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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晏婴悄然入殿，低声禀道：&ldo;王上，小殿下回来了，正在外面跪候。&rdo;

巫王摩挲着手中竹片，片刻后，道：&ldo;让他进来。&rdo;

晏婴偷眼去看巫王，见他面上并无展露出一丝情绪，才道：&ldo;老奴遵命。&rdo;

九辰垂眸进了垂文殿，径自跪落于地，叩拜道：&ldo;末将叩见王上。&rdo;

巫王拿着折子的手一滞，沉声道：&ldo;孤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rdo;

夕阳落尽，天幕渐黑，殿内烛火未上，气氛一时肃冷到极致。

晏婴在旁急得直着慌，不住的给九辰使眼色。

九辰沉默了许久，才抿嘴道：&ldo;儿臣叩见父王。&rdo;

巫王的目光这才从折子上移开，淡淡落到跪在殿中的黑衣少年身上，道：&ldo;跟孤说说，这五年，世子殿下在剑北都有何收获？&rdo;

九辰想了片刻，才道：&ldo;儿臣愚笨，眼界浅薄，剑北五载，只觉四国相争，九州不稳，兵事一触即发，最苦的，是边城百姓。至于用兵一途，楚为豺狼之性，风善狡狐之术，淮则举棋不定，于巫国而言，唯有抢占先机，重整军备，才能赢得一线生机。&rdo;

巫王听罢，不予置评，道：&ldo;这便是你给壁亭之战的解释么？&rdo;

九辰轻轻摇头，道：&ldo;壁亭之战根本不须儿臣来解释。楚在西南，距北方有千里之遥，远途苦战，若无万全准备，楚王不会为之。风巫为邻，交战多年，各自欠下对方累累血债，四国之中，风人对巫人恨意最深，巫人与风人有血海深仇。因此，于楚国而言，风国不仅是一块肥肉，更是一道可善用的利剑。既为凶器，与其为他人所用，不如趁其势弱，一举击灭。&rdo;

巫王神色淡淡，唯有眉间凝着一团复杂意绪，道：&ldo;既然如此，世子殿下便教教孤，风楚求亲之事，该如何应对？&rdo;

九辰平静道：&ldo;父王心意已定，何必再问儿臣。&rdo;

巫王蓦地冷笑，道：&ldo;世子殿下技压东苑，一箭定音，主意大得很，孤的心意，哪里有处可定？&rdo;

九辰抬眸看向巫王，道：&ldo;于情，儿臣想给自己的妹妹留条活路；于理，儿臣还想利用此事与风、楚斗上一局，如果今日风头给了楚国，儿臣手中的棋子，无处可落。&rdo;

巫王目色陡然涌起一股暗流，许久，竟是笑道：&ldo;这个理由，孤勉强接受。&rdo;

晏婴闻了此言，心头大石倏地坠落，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巫王转目看他一眼，淡淡吩咐道：&ldo;宣内廷司刑官，传重杖。&rdo;

晏婴面色刷的惨白，几乎疑是听错。

巫王捡起方才的折子，道：&ldo;晏公不必紧张，今日，孤不是因事罚他，而是要让他牢牢记住，何为「君父」。&rdo;

晏婴惶然，跪到九辰跟前，急声劝道：&ldo;我的小殿下，算老奴求你了，赶紧乖巧一些，跟王上认个错罢！这重杖，可是要吃大苦头的！&rdo;

九辰忽得目光灼灼的看着巫王，道：&ldo;父王说过，只要儿臣功业有成，便会给儿臣一个恩赦。如果，这一局，儿臣胜了，父王会答应儿臣所求之事么？&rdo;

巫王指节猛然捏紧，音如三九冰霜，道：&ldo;你若真有本事受得住这顿板子，再来跟孤谈这些毫无意义的条件不迟。孤为统帅时，便靠着一双铁腕操练三军，无人敢不服。如今，只练你一个，孤有的是时间和手段，便不信磨不掉你这身狂傲难驯之气。&rdo;

巫王启即位后，虽尚武治，但却延续了先王休养生息之策，厉行节俭，轻徭薄赋，简法减刑，深得民心。受此影响，巫国内廷刑罚也极其简单，刑杖一类，依照轻重长短，只分三种规格。其中，轻杖乃竹木所制，材质轻薄，普通杖为荆条编制，韧性较佳，亦称&ldo;荆杖&rdo;，重杖则为红木所制，沉重坚硬，数杖便可见血，杀伤力最大。

平日内廷但有责罚，基本上都是传竹杖，既能起到惩戒之效，又不伤筋动骨。只有少数犯了大错的宫婢内侍，才会被施以荆杖，厉行捶楚。

因此，当内廷司刑官庾庚听闻巫王要传重杖之时，立时吓了一跳，忙毕恭毕敬请教晏婴，道：&ldo;敢问总管大人，王上确定要传「重杖」么？这……如此重刑，多年未曾动用过了，可是有人犯了什么欺君重罪？&rdo;

晏婴本就心情坏到极致，听了这话，立刻狠狠剜他一眼，目光森寒的扫视一圈，道：&ldo;呆会儿过去，都给我变成聋子瞎子。除了王上命令，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一样儿不许多看，一样儿不许多听。若有人走漏了一星半点的风声，休怪我晏婴手狠。&rdo;

内廷总管晏婴八面玲珑，最善于逢迎周旋，平日里总是一副笑态可掬的模样，从不轻易露出七情六绪。庾庚见他如此形容，愈加觉得今夜事态不同寻常，连忙命手下人准备一应东西，随晏婴向垂文殿赶去。

不过，揣着满腹疑团，纵是做足了准备，当庾庚看到垂文殿内跪着的黑袍少年时，亦是心头震惊，万千不解顿时烟消云散。

他们巫国王上虽驰骋沙场多年，却姿容清俊，温文儒雅，为世子时便位列九州三大美男子之首，又兼文武双全，礼贤下士，是出了名的儒王。整个巫王宫的人都知晓，王上虽然君威赫赫，不怒自威，骨子里存了军人的豪迈疏阔，却休休有容，温和从谏，从不苛责臣下。

不过，作为内廷司刑官，庾庚却有幸见识过巫王的铁腕手段。至少，他们的王上，对他们那位小世子殿下的狠，便让他见识了很多年，且记忆深刻，平生难忘。也正因此事，庾庚才真正明白，王宫内流传的关于王上当年铁血治军的故事的确有迹可循，并非荒唐杜撰。当然，庾庚也判断不出，知道这样一个秘密，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早有青衣内侍在殿内各处掌了烛火。巫王如往常一般批阅满案奏疏折子，烛火映照下，侧脸模糊不清。

庾庚随晏婴行过大礼，指挥着下属们将刑凳刑杖摆设完毕，便屏息立在殿侧，等待巫王命令，大气不敢乱出。

巫王抬首淡淡扫了一眼，道：&ldo;全杖，照实打，不计数。&rdo;说罢，又加了句：&ldo;若敢堕怠放水，孤决不轻饶。&rdo;

所谓全杖，便是行杖时，受刑人背、腿、臀三处同时受杖。按照规矩，左右两人负责一处杖，共需六名内侍举杖行刑。

这已是杖刑中最严苛的打法，庾庚听得眉心一跳，暗自庆幸带足了人杖数目，忐忑遵令，对九辰道了声：&ldo;殿下，得罪了。&rdo;便吩咐两个内侍：&ldo;替殿下宽衣。&rdo;

九辰冷冰冰的道：&ldo;我自己来。&rdo;便卸下弓箭，利落的脱去外袍，扔到一侧，起身伏到刑凳上，道：&ldo;动作快点，开始。&rdo;

晏婴慌忙替他捡起袍子，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净的帕子，递过去道：&ldo;殿下将它咬住，实在疼得厉害了，也不至于伤了自己。&rdo;

九辰别过头，将脸贴在臂上，不耐烦道：&ldo;拿走，我不需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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