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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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安全（第1页）

豹毛打着寒战蓬开了毛发。这个早上凉飕飕的。她与平日一样在黎明时醒来，安排了一天的巡逻队。已经有两支队伍在外狩猎了，还有一支正赶赴雷族边界，更新气味标记。她凝视着遥远的荒原，清晨的曙光给荒原披上了一层玫瑰色。那里不再是风族的猎场了，她总对此感到陌生。在石楠丛上泛着微光的寒霜一路铺到了河畔，营地边缘这股水流清浅无声，面上已经薄薄地结起了一层冰。她能听见巨爪与荫爪在芦苇荡中抓杂鱼时，用脚掌踏碎冰片的声音。“豹毛！”波掌在入口处高喊。她惊讶地转过头去。她以为波掌已经和他的巡逻队一起启程了。“河流沿岸有狐狸的脚印。”她愤愤地抽动尾巴。一头狐狸竟敢将鼻子凑到离营地这样近的地方来？“追踪嗅迹，”她对他说道，“确保它回到了森林里。如果它没有，那就用你们的气味将它留下的气味踪迹掩盖掉。要让它确切地明白，河族不欢迎捡剩饭的。”她嘟囔一声，想起过去几个月里在河族领地上狩猎的影族巡逻队，希望留下气味踪迹能把这帮捡剩饭的也吓走。但他们终归是持有钩星允许的，尽管每一次想到他们将自己的体臭留在河族的土地上，豹毛就恼得皮毛下泛起刺痒，但她依然闭紧了自己的嘴巴，静静等待。河族正日益强盛。她对此坚信不疑。她确保每一只猫的脚掌都有的忙——而没有谁的脚掌比她更加繁忙——不断地巡逻，狩猎与训练，让她的族猫们比过去的很多个月里都更为健壮，他们协作时也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默契。而且，看起来豹毛付出的努力换来了他们的敬重。就连最年长的武士们也不再压着声音，悄悄议论她的年轻与经验不足了。而现在，正当波掌转身要走时，她又喊道：“带上莎草涓和湖光与你一起去，以免那只狐狸想当刺儿头。”两只母猫正在将苔藓编织进长老巢穴的围墙里，让鸟鸣与耕尾免受寒冷之苦。听闻号令，她们停下活计，快步追上了波掌。钩星正朝营地通道走去。他自己召集了一支巡逻队——微光皮、水獭斑和刺牙——他似乎很喜欢在晨间的巡逻队离开后再带队出发。豹毛也总会留下几位族群里最好的猎手，让他带出去。她穿过空地，好在他离开前与他交谈。她担心下游的河流在上个月里经历了过度捕捞。“你计划去抓河里的猎物吗？”她问。“是啊。”钩星搜寻着她的目光，“你怎么问起这个？”“我想，你们可以在太阳石附近捕鱼。”自从雷族强行将太阳石划为己有后，钩星就一直有意避开那片河流。就算他不愿意用武力将岩石夺回来，至少也应该让河族在那里有些许存在感吧。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漫不经心：“我们好些个月没在那里捕过鱼了。里头肯定猎物充沛。你觉得呢？”他眯起了眼：“你知道我对那片河段的想法。”“是的，我明白。太阳石现在属于雷族领地了。”她坐下身，将尾巴弯过来盖住前掌，“但将猎物充裕的河段白白浪费，总觉得有些可惜。”她将头歪向一侧：“河流依然是我们的领地。”通道旁，微光皮、水獭斑和刺牙都不耐烦地移动着身子，吐息在寒冷的空气里翻卷。刺牙竖起耳朵。“鱼群确实会躲在那片静水里。”他对钩星说道。豹毛没有将目光从河族族长身上移开。钩星的神情表明，他显然清楚地听见了她的提议，也发现了其他猫对豹毛的赞同。也许就现在而言，达到这一步已经够了。“但也许还是不要去惹雷族为好，”她接着说道，“过去几个月的和平正如你所愿那样，给了河族站稳脚跟的机会。我们还有很多可供狩猎的地方。”钩星目光犀利地瞧着她。“我看得出来，过去几个月里站稳脚跟的不仅仅是河族，还有你。”他说道，“很高兴看到你已经学会了说话的技巧，运用话语同掌控利爪一般娴熟。但我们今天不会在太阳石附近狩猎。”他弹动着尾巴，朝通道走去。微光皮与水獭斑快步追上，但刺牙踟蹰了一下，他与豹毛目光相接，然后才跟了上去。豹毛感到得意一闪而过。她或许没能说服钩星，但是刺牙已经听进去了。他也许会让同样的观点在其他资深武士中传播开。而她不用大动干戈，就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泥毛会对她的耐心刮目相看吗？耕尾与鸟鸣在长老巢穴外晒着没多少暖意的太阳，荫爪与巨爪仍在芦苇荡间涉水穿行，拍打水面捕捉杂鱼。白掌停在不远处望着他们，每当学徒向水下的阴影挥出脚掌时，他都激动地弹起尾巴。黑掌仍在梳洗，抹去眼中的睡意。头天夜里他站了岗，很晚才睡下。“你今天打算给巨爪做什么训练？”豹毛对他喊道。黑掌眨眨眼看她：“我计划领他去河谷里，教他浅水捕鱼。”石毛从排便处通道走过来，竖起了耳朵。“我带上荫爪和你们一起。”他喊，“也许还有些迟来的鲑鱼在往上游赶。”白掌直起身：“我能加入吗？”对于在河谷翻卷的激流里捕鱼，年轻武士颇有些心得，落叶季的好些天里，他带回来的鲑鱼足够喂饱半个族群。他们准备动身时，藓毛与蛙跃从武士巢穴走来，两只猫快活地抽动胡须，仿佛在分享什么笑话。豹毛目光嗖地向他们看去，感到一阵妒忌扎进了她的心。这两只猫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常常会远离其他同巢伙伴，一起共进猎物，分享舌抚。“你错过了巡逻队。”她尖刻地说道。蛙跃诧异地看着她：“你昨晚说不用我参加晨间巡逻队的。”“我没说不需要藓毛参加吧。”她意识到自己听起来简直是在找碴儿，顿时不自在得皮毛刺痒。她清楚自己不该介意这两只猫关系亲近，但要摆脱占有欲不是件轻松的事。就在两个月前，蛙跃分享笑话的对象还是她呢。蛙跃和藓毛之间算怎么回事？是友情吗，还是别的什么？若是能弄清楚现在的境况，也许她就可以接受现实了。“跟我去狩猎。”她强迫自己发出轻快的喵呜，“你们俩都是。我得去伸伸腿脚了。”还得看看你俩到底走得有多近。她需要更多武士来参加这支队伍。我可不想形单影只地看他们有多甜蜜。但营地里几乎已经没猫了。看到芦苇尾，她才松了口气。芦苇尾正挖掘新鲜泥土盖住稍后要垛上猎物堆的地方。烬曙与他在一起，忙着用脚掌将丢弃的羽毛扫开。“你们来吗？”她期待地问。“当然。”芦苇尾愉快地朝她眨眨眼。他们泅渡过河，河水冰冷，豹毛爬上岸的时候几乎都喘不上气了。她抖散皮毛，跳步钻进森林让自己暖和起来。林子里应该会有想在寒霜下找遮蔽处的鸟雀。她爬上蕨丛簇簇的森林斜坡时，芦苇尾与烬曙赶了上来。她回头望去，嫉妒扎疼了她的肚子。蛙跃正停步下来，让藓毛先跳过一截突出的树根。藓毛亲热地朝他眨眨眼，两只猫一起跳步向坡上赶来。本来应该是我的。这个念头令她屏住了呼吸。在他与对族群的责任之间，豹毛选择了后者，那他现在过得更快乐了吗？要是藓毛对他的情意，超过了豹毛曾经对他的情意呢？藓毛是一只漂亮的玳瑁猫，她胸口的白毛看起来与鸭子翼下的绒羽一样柔软。豹毛屈起爪钩插进土里，希望自己没有这样强烈的嫉妒之情。她已经做出了抉择。她得背负抉择活下去，不能抱怨，不能让自己的心沉湎于悔恨之中。前方蕨丛窸窣作响，烬曙绷紧了身子，芦苇尾竖起颈鬃。他嘴唇后缩的同时，影族的气味朝他们扑面而来。前方几棵树长外的矮生灌木微微颤动。地面上响起脚步声，一团灰色毛发从蕨叶间扑出来，是一只闯出藏身处的影族猫。他转个弯奔过森林地面，身后的蕨丛里有更多皮毛蹿了出来。豹毛注视着他们。影族猫似乎毫不在意他们惹出了多大的响动。一只兔子蹿出蕨丛试图逃命，踢得身后落叶飞舞。但影族武士们已经靠近了猎物，他们得意扬扬地吼叫着，合拢了包围圈——三位强壮的武士一齐向区区一只猎物逼上前去。头顶上方，枝条间的鸟儿们惊慌失措地扑打翅膀，豹毛抬起头看着它们飞走了。要过上好一会儿，才会有猎物敢回到这片森林里。就在豹毛喉中升起怒意之际，影族武士们追上兔子，其中一位咬死了猎物。烬曙嘶吼起来，芦苇尾想冲上前，豹毛挥起尾巴挡到了他面前。“停下。”她命令道。她别无选择。“钩星给了他们在此地狩猎的权利。”“他们获得的是河流里的狩猎权，不包括森林。”芦苇尾厉声说道，蛙跃与藓毛也与队伍会合了。蛙跃朝芦苇尾眨眨眼。“你难道不希望他们抓兔子，别来祸害鱼吗？”他轻声说，“反正我们基本不怎么吃兔子。”“那他们非得大呼小叫地抓兔子吗？”芦苇尾低吼，“我们该教教他们怎么狩猎才不会吓跑别的猎物。”豹毛咕哝一声。“他们才不管这些呢。”她说道，“反正他们把我们的猎物全吓跑以后，还可以回自己的土地上狩猎。”芦苇尾鞭打着尾巴：“钩星还要允许这种情况持续多久？”“和平总是胜过开战的。”蛙跃说道。芦苇尾转向他说：“当和平等于挨饿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谁会挨饿呢？”蛙跃问。“我们，如果这个秃叶季不好过的话。”芦苇尾厉声说。“但我们能怎么样？”烬曙也加入争论，“看看风族拒绝断星以后都遭遇了什么吧。”豹毛气上心头，爪子刺麻。为什么高星会允许自己的族群被轻而易举地赶走？她宁肯拼死搏杀，也不愿接受此番奇耻大辱。其中一位影族武士叼起兔子，领着其他猫往森林深处走去。他们甚至都没注意到河族狩猎队的存在。芦苇尾低吼起来。“他们至少也该感谢我们吧。”他嘟囔着说。“我打赌他们甚至连感谢星族都没说过。”藓毛嗤之以鼻。蛙跃目光锐利地瞥了她一眼。豹毛感到某种希冀。藓毛对芦苇尾的赞同让蛙跃感到失望了吗？但紧接着她便提醒自己：蛙跃的想法与她无关，她早已做出了决定。族群利益高于儿女情长。在她内心深处，她也是赞同藓毛的——影族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可她现在是副族长，也就是说，她必须支持她的族长。她抬起头。“我们必须尊重钩星的决定。”她与蛙跃目光相接，满意地看到他赞许地对自己眨了眨眼。“走吧，”她转向河流，“再想在这里狩猎也无济于事了。我们去找鱼吃。”她朝上游走去，那边河流更宽阔，也许会有鱼群在缓缓流水中犯懒。她钻出树林，这里河岸宽广，一直从森林边缘延伸到水畔。古怪的景象闯入她的视野里：卵石滩上出现了一块边缘柔软、崭新且艳丽的巨石。豹毛凝视着那东西，不安地抖动皮毛。巨石薄薄的四壁在微风中鼓动，发出噪声。她在开阔地里看见了一只两脚兽。所以这是某种两脚兽巢穴……吗？那两脚兽像松鼠似的坐在后肢上，前掌捧着一根长棍。一条蛛丝般的细丝挂在棍子上，垂入水中，但滚滚河流的拉扯并没能将它拽断。芦苇尾停在豹毛身旁。他对两脚兽产生的兴趣似乎胜过了紧张：“它干什么呢？”“只有星族知道了。”豹毛喃喃道。她烦恼极了。森林里已经遍地是影族猫，现在河岸又遭到了两脚兽占据。“那是什么？”看到艳丽的巢穴，烬曙向后退去，低声嘶吼。“一只两脚兽似乎在这儿扎了营。”豹毛对她说。“至少它还是单独来的。”藓毛评价道。“我们需要将这事汇报给钩星。”蛙跃说道。“我们可以晚些再报告他。”豹毛懊丧得爪子发痒，“我们现在还是往下游走走看吧。我们不能空着脚掌，一只猎物也没有就回去。”正当她转身要走开时，细丝抽动起来。它猛地往水中钻了钻，仿佛水面下有什么在拉扯。豹毛停下脚步，惊慌沿着尾巴炸开，她看着两脚兽后掌直立跳起来，开始用力抓住棍子。木棍像结满了果实的树枝一样弯曲，两脚兽攥住长棍，奋力想将棍尖从水面上方挑起。是有鱼想偷走细丝吗？突然，棍子一弹，细丝另一端拉扯的鱼从水里跳出来，绝望地在细丝末端扑腾着。两脚兽将鱼晃到身旁，用肉乎乎的脚掌抓住。接着，两脚兽放下长棍，将鱼从细丝上取下来，放进了一个橙色的小容器里。豹毛绷着身子想看看里头还有什么，她后掌撑地，直起身来，好看得清楚些。她惊诧地睁大眼睛。那容器像个小水塘似的装满了水，里头全是鱼。那两脚兽肯定打黎明起，就在这里捞鱼了！诧异转眼变成了怒火。“怪不得河里空荡荡的！”她低吼道，“我打赌这头两脚兽已经偷我们的鱼偷了好些天！”烬曙循着豹毛的目光看去，肚子发出饥饿的咆哮声：“也许我们应该往浸水草甸去抓青蛙。”豹毛望着暗姜色母猫。“一只两脚兽坐在这里偷我们的鱼，我可不会跑去吃青蛙了事。”她脑海里形成了一个计划。如果计划成功，他们带回营地的鱼将足以喂饱整个族群。烬曙眨眼看她：“我们怎么阻止得了它呢？”芦苇尾愤愤不平地蓬起了浑身皮毛：“我们可以将它赶走。”“我们没法将一头两脚兽赶走。”藓毛说道，“它那么大的个头呢。”“我们可以把它引进森林，然后把它的棍子推到水里去。”蛙跃提议。“或者，我们可以把它的鱼偷走。”豹毛扬起尾巴。烬曙似乎大吃一惊：“怎么偷？”豹毛看向颜色明艳的巢穴：“我们只要将它的注意力吸引开一段时间，就可以把鱼从容器里叼走了。”狩猎队员们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但蛙跃的眼神亮了起来。“那是个好主意。”藓毛似乎一头雾水：“我们怎么才能引开它的注意力？”“你可以和蛙跃、烬曙与芦苇尾一起攻击那座巢穴。”豹毛对她说，“那肯定能让两脚兽离开容器，我去把鱼偷走。”“听起来很危险。”藓毛皱起眉。“两脚兽动作可慢了。”芦苇尾激动地揉搓地面，“而且我们有五个，它就自己一个。”烬曙舔舔嘴唇。“值得一试。”她小声说，“我们甚至连脚掌都不用打湿。”蛙跃显得若有所思。“你会需要猫帮你一起偷鱼的。”他对豹毛说。“我自己就行——”他打断了。“我去帮豹毛。”他看了看藓毛，“可以吗？”藓毛眨眼看他，眸中闪过不安。“可以。”她轻声说道。蛙跃朝河岸走去，蹑足躲到石滩边缘的草丛后。豹毛不禁感到一阵得意。“要小心。”她告诫其他猫，“一旦两脚兽靠近你们，就跑到森林里去。”她匆匆追上蛙跃。公猫从颜色鲜亮的巢穴后头溜过去，躲在一块离容器只有一条尾巴远的岩石后。两脚兽的目光锁在垂入水中的细丝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它在流水中漂荡。芦苇尾、藓毛与烬曙朝明艳的巢穴蹑足靠近。豹毛等待他们各就各位的同时，蛙跃的气息缭绕在她的呼吸中。这熟悉的味道令她心尖作痛。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蛙跃温暖的皮毛贴在自己身上的触感了。她做那样的决定，是正确的吗？蛙跃轻推她一下：“准备好了吗？”“好了。”队伍已经抵达巢穴旁。他们期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利爪出鞘，弹弹尾巴，示意他们开始进攻。芦苇尾直立起身，高呼一声将爪钩插进巢穴壁里用力拉扯。藓毛与烬曙也又撕又拽，唾沫横飞，仿佛在进攻一头恶獾。两脚兽扁平的脸庞僵住了。它瞪大凹陷的眼睛猛地扭头张望。巢穴在它身后颤抖，薄薄的四壁前后扑打，仿佛被河水搅动的水草。看到撕扯自己庇护所的武士队伍，两脚兽后肢着地跳起身来，尖声大叫。“快！”豹毛扑向容器，后腿撑地向内探去。她的爪钩插进一条扭动的鱼体内，试图将它拽出来。但这条鱼太重了，她无法独自抬起。“帮我一把。”她对蛙跃说道。他已经探头进去咬住了鱼身，正努力将它拖过容器边缘。鱼受了惊动，扑腾着从他们的尖牙利爪下逃脱。豹毛又抓住另一条。她后腿撑地，有些踉跄，努力保持自身平衡。她没料到已经被抓住的鱼也会挣扎得这样厉害。两脚兽正朝烬曙扑腾两条前肢。它两条后腿轮流蹦来蹦去，像条狗似的又叫又吼着朝队伍枉然挥舞前掌，却不敢靠撕扯巢穴围墙的队伍太近。豹毛往容器深处探了探，后掌踩着地面抻长了身子，奋力想再抓一条鱼。“抓一条！”但蛙跃愣住了，脚掌僵硬地垂在容器边缘。“帮我抓一条！”她试图捕捉他的目光，但蛙跃正盯着队里别的猫。他惊慌失措地奓开皮毛，豹毛随着他看去。两脚兽拾起了一根棍子。粗木棍末端有一根利爪般弯曲的尖枝。它将木棍举过头顶，朝芦苇尾挥去。“快跑！”豹毛高呼。芦苇尾往后一跳，险险地避开在一根胡须外与他擦身而过的木棍。他奔向树林。烬曙追着他跑开，回头望了一眼两脚兽的棍子，瞪大的眼里流露出惊慌。那根棍子仍在他们身后挥舞着，一次次劈开空气。“藓毛！”蛙跃惊恐的叫声尖厉地在豹毛耳中响起。藓毛正拼命想将爪子从巢穴围墙上取下来，但她被缠住了，如何拉扯都无济于事，颜色艳丽的围壁在她的扯拽下伸展变形，但怎么也撕不开。两脚兽又一次举起棍子，朝她挥去。蛙跃扭身奔去，如飞鹰一般扑向两脚兽。他撞到两脚兽后掌的背侧，让它失去了平衡。当两脚兽踉踉跄跄地想站稳时，蛙跃跳到藓毛身旁，用牙齿撕扯巢穴壁。就在两脚兽稳住平衡的同时，藓毛脱开了爪子拔腿逃开。两脚兽跟着她追去，但母猫已经几乎消失在了树林里。豹毛将自己的注意力拽回鱼上。她必须抓住一条才行。这是她的计划。她不能任由计划就这样失败。她跳进容器里，四只脚掌都被扭动扑腾的鱼淹没了。她用前掌抓住一条。这是一条大鲑鱼，它挣扎着想逃脱，但被她用力攥住了。她后腿向上撑，想将鱼举过边缘。容器开始有些歪斜，她屏住呼吸，仍将鲑鱼紧紧抓住。容器砰的一声歪倒在地，豹毛和鱼都被摔到了卵石滩上。水从鼻子上泼过，涌进了她的眼睛里。但她没有放开鲑鱼，反而一边将它按在地上一边踩稳后掌，然后把牙齿插进鱼背，咬死了它。“快离开那里！”蛙跃的叫声让她抬起了眼。他正飞速朝她奔来，两脚兽带着棍子笨拙地追在后头。豹毛僵住了。她必须将猎获带回营地里。别的鱼在她周围无济于事地扑腾着，她与蛙跃目光相接。他似乎读懂了她的念头，脚步放缓，抓住鲑鱼的尾巴帮她将鱼从河岸上拖过。豹毛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像是要炸裂开，但她不能松开嘴，哪怕两脚兽已经踏着如雷的脚步声越发靠近。他们齐心协力将鲑鱼从混乱挣扎的鱼群中带走。两脚兽脚步沉重地向他们追来，掌中棍子一次次劈开空气。只要他们能将鱼拖进水里，两脚兽肯定就不会再穷追猛打了！但水面边缘仍在一条尾巴远的距离之外。他们能赶在两脚兽的棍子抡过来之前下水吗？她下了更大的力气拖拽，鲑鱼从卵石滩上磕磕碰碰地越过。两脚兽眼中闪着灼灼怒光。它高举棍子，眼看就要砸到他们头顶上来。接着，它的目光掠到了其他渔获上。剩下的鱼在卵石上绝望地扑腾，朝水畔越靠越近。两脚兽惊慌地瞪大了小眼睛，将棍子一丢，抄起容器便蹲下身去胡乱抓取逃命的猎物。豹毛越发用力拉扯大鲑鱼。蛙跃与她一起将鱼拖向水中，过程中不时与她身体相撞。涉入浅滩后，他们扎进河心的水流里，将鲑鱼紧紧叼住向对岸游去。两只猫将鲑鱼拖进芦苇丛中，放到对岸的草地上，豹毛此时已气喘吁吁。她放开鱼，往后坐下来平复呼吸。蛙跃倒在她身旁。“我们做到了！”他兴高采烈地叫道。“我们的队伍呢？”豹毛从芦苇间望回去，用目光搜寻河流上下。看到三个脑袋在水流中起伏着朝自己靠近，她这才心头一松。芦苇尾是率先爬上岸的，烬曙与藓毛跟在他身后，三只猫自苇丛间挤过，来到草地上。她跟上他们：“你们都还好吗？”“我们没事。”烬曙喘着粗气。蛙跃匆匆赶到藓毛身旁，俯下身去检查母猫刚才那只被挂在巢穴壁上的爪钩。“有被撕裂吗？”他紧张地问。“没有。”她安慰他说。她舔了舔脚掌，但蛙跃将她的脚掌拉向自己，动作温柔地替她清理了起来。藓毛羞怯地瞧了他一眼，转开目光。看到他们对彼此深切的关怀，豹毛的心扭成一团。曾经，他也是用这般温存的眼神看着她的。悲伤汹涌而来，令她一时阖上双眼。接着，她抖散了毛发。这是她的选择。她不会去后悔。她也不会怨恨蛙跃与藓毛找到了被她抛弃的爱情。她抖抖皮毛：“我们把这条鱼带回营地去吧。”芦苇尾两眼闪亮。“等我们告诉族群我们用机智碾压了两脚兽，看还不惊掉他们的下巴！”豹毛身子一僵，朝他看去：“我们不能说。”他皱起眉：“为什么？”豹毛皮毛刺痛。“如果我们告诉了他们，别的猫或许也会去尝试。”她对他说。“这事真挺危险的。”蛙跃表示赞同，“藓毛完全有可能丧命。”“我们是脱身了，”豹毛挥舞尾巴，“但要是有学徒也打算冒这个险呢？他们可能不会这么走运。”芦苇尾低下头：“我想你们说得对。”烬曙皱起眉：“那我们要撒谎说是我们抓住的吗？”“这不比鼓励我们的族猫去冒险更合适吗？”豹毛迎上她的目光。“我猜是吧。”她不情愿地认同了。蛙跃瞅了一眼鲑鱼。“我不喜欢向族群撒谎，但如果那等同于为我们的族猫规避未来受伤的风险……”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仿佛他并不完全感到肯定。“这是最好的做法。”豹毛扬起下颌，“再说了，这条鱼能喂饱半个族群。喂养族群比任何事都重要。”藓毛瞥一眼蛙跃，仿佛在寻求安心。他温情地对她眨眨眼。“我们把鱼带回营地吧。”他说道，俯下身去将鱼背咬在齿间。等他们终于将鲑鱼放在新鲜猎物堆旁时，豹毛的脖子已经酸痛难当。就算有蛙跃、烬曙和芦苇尾帮忙搬运，这条鱼依然很沉重。别的狩猎队伍带回了几只鸟、几条鱼，但和一旁的大鲑鱼相比，这些猎获都显得渺小起来。族猫们钦慕的声音让将鱼带回家费的一番力气获得了回报。“你们是怎么抓住这么大一条鱼的？”柔翅绕着鱼打转，激动得尾巴直打战。波掌舔舐嘴唇：“今天你可是有星族在护佑啊，豹毛。”豹毛不自在地扭动脚掌。或许的确是星族将他们领向那座两脚兽巢穴的。钩星步入营地，齿间叼着一只麻雀。微光皮、水獭斑和刺牙跟着他。河族族长是队伍里唯一叼着猎物的猫。他将麻雀搁在新鲜猎物堆上，冲鲑鱼点点头：“你们是在峡谷里抓到它的吗？”“在上游。”豹毛告诉他。“靠近香蒲丛的地方。”芦苇尾补充说。“团队合作很优秀嘛。”钩星似乎很是赞赏，“你们肯定最少用了两只猫才将它制伏。”豹毛瞥向蛙跃和藓毛。“是整支队伍一起努力的结果。”她说道。巨爪与荫爪从族猫之间挤出来，对鲑鱼一通嗅闻。“我们在峡谷里没见过这么大的鲑鱼。”巨爪说道。“我能吃一口吗？”荫爪饥肠辘辘地轻声说。“给鸟鸣和耕尾送些去。”钩星告诉她。暗灰色学徒急切地将牙齿插进鲑鱼脸颊上，要扯下一大块肉来。“啊呀！”她一缩，尖叫着猛地扭开身子，舌头绕着嘴舔了一圈。“它咬我！”她哭叫道。豹毛慌张地抽抽尾巴。年轻母猫的嘴唇上渗出血色。她看向鲑鱼，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鱼肯定已经死透了。会是什么伤到了学徒？罪恶感在她的皮毛间炸开火花。钩星小心翼翼地嗅闻鲑鱼的脸颊，然后用一只爪子挑了挑。他慎重地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银色尖刺。长刺弯曲，末端带有倒钩。豹毛皮毛灼烫。那头两脚兽肯定是用这个尖爪钩将鲑鱼从水中钩起来的。她瞥一眼钩星，想知道他有没有猜出来。她立刻就知道，族长猜中了事实。他胡须抽了抽，眼中亮起好笑的神色：“所以你们是在河里抓住这条鱼的，嗯？”豹毛看着自己的脚掌。“算是吧。”她咕哝。蛙跃僵直地抬高下巴。“这条鱼是我们从两脚兽那里偷来的。”他承认，“过程很危险，我们不希望鼓励别的猫去尝试。”他严肃地看向荫爪和巨爪。“藓毛差点儿丢了性命。”藓毛对族猫眨眨眼。“没有那么严重，”她迅速说道，“而且蛙跃救了我。”豹毛一挥尾巴。“那头两脚兽从河里偷走的鱼有一池子那么多。”她说道，“我们只是在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这些两脚兽！”水獭斑愤愤不平地蓬开皮毛，“它们总爱拿不属于它们的东西。”刺牙朝豹毛点点头：“你把这条鱼抢回来，干得真漂亮。”赞许的呢喃声如涟漪般在猫群中传开。豹毛感觉松了口气。“我不喜欢说假话，”她坦白，“但我想保护自己的族猫。这种狩猎方式毕竟有风险。”钩星对她眨眨眼：“下一次，让我来决定族群该听到什么说法。”她歉疚地低了低头。钩星检查过鲑鱼后，从鱼腹上撕下了一块肉，抛给荫爪。“给鸟鸣和耕尾送去。”他重复道。荫爪叼起肉快步走开，河族族长则开始将鲑鱼撕开，将一份份鱼肉传递给各位族猫。他们带着各自的食物来到空地边缘，坐下开吃。豹毛留在新鲜猎物堆旁，族猫们大快朵颐的场面令她心满意足。今晚不会有空空如也的肚子了。她看着蛙跃与藓毛带着一块鲑鱼肉来到营地围墙旁的一片草地上坐下身。她情难自已，回忆起从前蛙跃蹲伏在她身旁时皮毛间的暖意。她不理会心中微弱的痛意。之前他满怀激情地加入她的计划，让希冀油然而生，此刻她却只觉得难堪。他当然会更喜欢藓毛了。她能把所有时间都倾注在他身上，为他生育他想要的幼崽。何况她还性情温和，容貌姣好。但我才是他的第一选择。这个念头令她感觉好过了些。他曾一度为她倾心，那就够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我得全心全意为有朝一日成为族长做准备，这是为了河族的福祉。“豹毛。”钩星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剥离。他正用尾巴示意她从新鲜猎物堆旁走开。钩星带着她来到了族长巢穴，点头让她进去。豹毛钻进巢穴，一头雾水。他为什么会想与她私下里谈话呢？“有哪里不对吗？”钩星跟着进来时，她问道。巢穴里更暖和些，柳树构成的围墙替他们挡住了寒风。他对她眨眨眼，绿眼在阴影中亮着光。“你们在外面狩猎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她不安地抽动皮毛：“只有一支在森林里狩猎的影族队伍，但他们有许可，所以我没去找他们麻烦。”钩星低声咕哝着转开了目光。他显出了忧虑。“出什么事了？”她追问，“你决定不再允许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狩猎了吗？”希望让她心跳加快。早该这样了！“还没有。”他眼神严峻，迎上她的目光，“断星被逐出影族了。”她一愣，惊诧万分：“被逐出去？”“雷族与他自己的族猫一起把他赶走了。”他告诉豹毛，“断星现在是只泼皮猫，夜皮会成为影族的新任族长。”夜皮？但豹毛的思绪略过了这条新闻，转向更重要的事项。“那就是说，我们与断星的协议失效了。”她高声说着，心头雀跃，“影族必须停止在我们领地上的狩猎行为！”她热切地看向钩星。“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族群公布消息？”她问，“我们得组织更多边界巡逻队，让大家都警惕着点儿。我可以——”钩星目光陡然犀利起来。“目前不要做出任何改变。”他告诉她，“我们应该等着看看接下来的情况。”“等？”他在说什么呢？“这是行动的时机。我们必须向影族和雷族展示我们的强大。”“我们还是先看事态走向，再来做出决定。”钩星对她说，“目前，我们暂且将这消息保留在你我之间。对我们来说没有改变。河族很安全。”“但能安全多久呢？”“等到了河边再谈过河的事吧。”钩星从她身旁走过，“我要去尝几口你带回家来的鲜美鲑鱼了。”她看着族长埋头钻出洞穴，腹中被担忧搅得一团糟。河族，安全？倘若雷族与影族在沆瀣一气，那河族大概就和落进狐狸巢穴的幼崽一样安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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