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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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车门打开，司机和副驾驶员都钻出卡车，两人脸上均戴着白色大口罩，头戴灰色圆帽，身穿连体的浅灰色卡其布工作服，连脚上的靴子都是灰色的。日本兵疑惑地问：&ldo;你们什么的干活?车上装的什么东西?&rdo;

那司机连忙从工作服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张证明递给日本兵，点头哈腰地说：&ldo;回皇军的话，我们是哈尔滨特别市卫生科防疫部的。车上装的都是患麻风病的死者，要运到西郊&lso;更生化人场&rso;进行集中火化。&rdo;

几名日本兵不由得一怔，打开本子和证明看了看，半信半疑。那日本兵后退两步，&ldo;你的，说实话的干活!&rdo;

那司机说：&ldo;哪敢欺骗皇军?您要打开棺材查看一下吗?我这就把后厢板打开!&rdo;说着就要去扳后厢板的卡条。日本兵刚要说什么，那司机已经把后厢板放了下来，借着黄昏的夕阳可见车上歪歪斜斜装着七八口薄板棺材，旁边苍蝇乱飞。

司机对那副驾驶说：&ldo;把棺材都抬下来，打开让皇军检查检查。&rdo;副驾驶点点头，刚要动手，几名日本兵脸上顿时变色，捂着鼻子连连后退，&ldo;不要动，你们全都上车，快走快走!&rdo;他们退得远远的，生怕传染上什么东西，嘴里还在一连声地催促。司机脸上赔着笑，伸手把证件和证明要回来收起，灰溜溜地钻上卡车，慢慢启动驶过路障。

日本兵远远看着卡车开走，却仍然躲在路边不敢动，好像卡车停留过的地方连空气都带着病毒似的。

黄向东躺在卡车最底层的一口薄板棺材里，棺材板很薄，盖子也故意留了道缝，是为了给他通风用的。刚才外面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又怕又怒。如果日本兵认真起来，挨个检查棺材，发现居然有活人冒充麻风病死者，还不得用刺刀把自己给活挑了?他实在搞不清这两位的用意。你们捉奸就捉奸，为什么还要把我塞到麻风病防疫局的卡车里运走?难道是那女人的丈夫早就知道这事，想借机敲诈我一笔钱，甚至怒火上撞，要花钱雇人把我运到郊外杀人灭口?

正在胡思乱想时，卡车剧烈的颠簸让他的脑袋狠狠撞在棺材板上，幸亏是薄板棺材，但黄向东也撞得眼前冒金星。颠簸加剧，看来卡车已经驶离大道，正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连续的震动颠得他浑身骨节没有一处不疼。后来实在疼得厉害，黄向东冲着棺材盖的缝隙大声道：&ldo;喂，慢点儿行吗?我都快被车给颠散架了!&rdo;

半天没人理他。黄向东忍不住又问：&ldo;你们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儿去?&rdo;

&ldo;别出声，再说话我把棺材盖扣上，闷死你!&rdo;驾驶卡车的铁柱抽空转回头，透过破了个大洞的驾驶室后座骂道。

黄向东老实了，虽然躺在棺材里很晦气，但也比闷死变成真鬼强得多，只好忍气吞声硬挺着。天越来越黑，气温也越来越冷，除了道路崎岖之外，还不时传来猫头鹰和山魈的叫声，卡车似乎是在密林中行驶。他有泡尿憋得实在难受，出声说：&ldo;两位好汉，我快被尿给憋死了，能让我活动活动吗?&rdo;

铁柱侧头道：&ldo;不行，有尿就原地解决!&rdo;

黄向东哭丧着脸说：&ldo;好汉，您就行行好，总不能让我一个大男人尿裤子吧?&rdo;

铁柱看了看坐在副驾驶的吴站长，吴站长说：&ldo;没关系，放他出来吧，这里已经处于势力交错地区，日本兵很少会到这儿来。&rdo;铁柱点点头，找了个空地把车慢慢停住，两人钻出驾驶室，跳到后车厢，将摞在上层的几口棺材推到旁边。黄向东慢慢从棺材里爬出来，揉着麻木的胳膊，&ldo;这辈子头一次睡在棺材里，今天我算是开眼界了!&rdo;

&ldo;废什么话?有尿快撒!&rdo;铁柱答道。

黄向东放眼四下看去，夜色漆黑，冷风阵阵，他不由得打了几个哆嗦。几十秒钟后，眼睛适应了黑夜光线，他才勉强看出所在之处是一片小空地，二十多米开外似乎有片树林，于是慢慢走过去。铁柱问：&ldo;你去哪儿?就在这里尿。&rdo;

&ldo;两位大哥，我打小就有个毛病，在别人面前尿不出来，你们看……&rdo;黄向东可怜巴巴地说。吴站长把手一摆，&ldo;去吧去吧，小心别耍花样，不然对你不客气。&rdo;

&ldo;哎!&rdo;黄向东连忙捂着肚子跑向那片小树林，在一棵大树后面解开裤子就尿。他确实是憋坏了，但脑子也没闲着，在撒尿的同时，眼睛也在来回扫视附近环境。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非常荒凉，到处都是树林和乱石，连野兔也没有，右首则是一大片黑沉沉的密林。

大树那边远远传来铁柱故意压低的声音：&ldo;吴站长，别说这家伙还真像，到时候他要是不同意怎么办?&rdo;&ldo;软的硬的一起来，不怕他不答应。&rdo;&ldo;那他要是真不答应呢?毕竟这事挺难的，我担心他受不了。&rdo;&ldo;没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吧。&rdo;

听着两人的交谈，黄向东心里越发打鼓，什么叫软的硬的一起来?他们要我同意什么?哦，肯定是想讹诈钱财，要是我不同意就先礼后兵，动刑逼迫。怎么这么倒霉，泡个有夫之妇也能遇上这种鬼事?

黄向东心脏怦怦狂跳，暗想不能就这么等死，得逃跑!他早就尿完了，借着大树做掩护，他慢慢向后退去，尽量使那两人看不见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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