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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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夜谈上（第1页）

茫茫大草原上的夜空，繁星璀璨，王昆静静仰望着那条磅礴的星河，不禁心中涌起了无限的孤寂。

来到这方世界，他总感觉自己只不过是个旅人罢了，而家，却在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远方。

篝火噼啪，苏璃儿的俏脸被烘得红彤彤的，琉璃般的眸子却在悄悄注视着对面的那个男人。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陈朝的汉人她见过许多，却没有一个像他这样魁梧神勇，更没有那些读书人身上的酸腐味道，他也不似北地的汉人那样卑微、低俗和粗鲁，在言谈举止之间，彬彬有礼而又洒脱不羁，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感应到苏璃儿的目光，王昆低头和她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几步远的地方，将地面上的一层泥土拨开，又取出下面大大小小尚有余温的圆石，最后，拿出一个用宽草叶和草绳包裹捆绑的王昆版“叫花鸡”。

“给你！”王昆用水壶中的清水冲洗双手之后，才撕下一个鸡腿，递给了她。

苏璃儿接过鸡腿，咬了一口，柳眉跟着就是一挑：“嗯，很好吃呢！看在你给我做好吃的份上，我就不报复你了。”

“报复我？”王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有没有搞错？今天要不是我，你指不定有多惨呢！再说，我哪儿得罪你了，还要报复我？”

苏璃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又咳了两声，才道：“你救了三个汉人那天，多亏我跑的快，要不然就让你打死了！”

王昆一拍大腿，“哎呀”一声，又指着她惊讶道：“我说你怎么一见面就说找我呢？原来真正的根子在这儿！不过，你得谢谢我那天手下留情才是，怎么还想着报复我？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苏璃儿被他的强词夺理给气笑了，小腮帮子鼓鼓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是这样的表情，万万不像面对仇敌，倒像是亲密的人在撒娇一样，看得王昆“呲呲”的捂嘴笑，引得苏璃儿也没有板住脸，跟着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来这里呀？”一边吃着东西，俩人一边随意的聊天，王昆还从今天缴获战马的褡裢里找到了两皮袋的马奶酒，正好佐餐。

听见苏璃儿问，王昆想了一下，苦笑道：“我只是无处可去罢了。”

听他话语里的苦涩，苏璃儿微微有些动容，她轻轻的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要和大金的勇士作战，难道从前有过仇怨吗？”

“哪里有什么仇怨！只是因为我是汉人吧？”

这样的回答让苏璃儿十分不解，过了一会儿，才垂头言道：“没有仇怨就好……”

王昆不知道如何再接续谈论，只好默默不语的抬头望天，过了一会儿，随口问道：“你们为何一定要跨入关内呢？难道不知道，那样做只是得短期之利，而无长远之谋吗？”

苏璃儿眼望着篝火跳动，心中翻腾，原来，他是在意这个。

“几乎每年，这边都会遭遇白灾，大金的子民若没有粮食和衣物，根本无法越冬，我们怎么可能眼看着自己的族人冻饿而死？”

“那不是理由，只能说明你们笨！”王昆一边说着，一边摆手止住苏璃儿将要愤怒的反驳，继续道：“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如果让汉人居住在这片土地上，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那为什么，你们就不行？”

这个问题让苏璃儿愣住了，她怎么会想过这样的问题，自古以来，茫茫大漠草原，就是鞑靼人的家，怎么会让汉人居住？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也许正如他所说，汉人是可以在这里做到吃饱穿暖的，大金又为什么不行？

想不通！

可是豁然间，苏璃儿瞪大眼睛看着王昆，急切问道：“你知道是为什么？”

王昆点头道：“当然知道！唉唉唉，你的小爪子怎么这么有力气？”

苏璃儿松开一时情急抓着他胳膊的手，有些赧然的说道：“还请您不吝赐教。”

王昆也没有再藏着掖着，揉了揉刚刚被抓疼的地方，才说道：“不知道你听过‘男耕女织’这句成语没有？”

苏璃儿急忙点头，王昆才不紧不慢的说了下去：“在汉人的地界，几千年来都没有因为战乱和天灾而断绝传承，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无论百万人口的大城还是十几户的小村，基本上都能做到区域内衣食住行自给自足，各区域之间也能够有效的连接在一起进行商品流通，并且相互之间还有着基本的认同感。他们的生活，根本就不需要去进行掠夺，而你们却不行！”

“你是说，只是因为耕地和织布这两件事？”

“对，也不全对。”王昆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谨慎的措辞说道：“鞑靼人主要以放牧为生，所得也不过是皮、肉、奶这几样而已，其他生活必须的盐、茶、铁、布、粮等等都需要远方的外来，这就极大的限制了自身发展的潜力，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使得塞外各部族潮起潮落般兴盛和衰败，只有彻底改变这种状态，才会让你们真正的像汉人一样，长盛不衰。”

苏璃儿皱着眉头，不解道：“你是说，我们应该像汉人一样，开垦土地才行？”

王昆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他怎么会给一个鞑靼女人献上那种富国强兵之策？

即使她很漂亮。

即使王昆不肯再继续说下去，苏璃儿看着他的眼眸中也闪烁其灿烂的火花，一丝笑意渐渐爬上了嘴角，却也没催促他继续讲下去，而是问道：“如你所说，那么汉人为什么会被我们打得只能退守江南？”

王昆不屑道：“只是一时侥幸罢了，几千年来，塞外多少部落早已灰飞烟灭，而中原汉室朝廷又何曾亡族灭种？只待天时一到，一切必将又轮回正轨，就像春去秋来、花开花落，非人力可轻易打破这煌煌天道！”

一番话语平常，但回荡在苏璃儿的耳畔，却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那眼眸中也是时而迷茫、时而清澈，她自幼饱读诗书，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种横跨千年的真知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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