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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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在宗法社会中，妻有着不容置疑的法定地位。《白虎通。婚娶》云：&ldo;妻，齐也，与夫齐体&rdo;。郑玄注《毛诗》也云：&ldo;妻，齐也，与夫齐礼。&rdo;其实，&ldo;嫡&rdo;也就是&ldo;敌&rdo;，即&ldo;匹敌&rdo;，有&ldo;对等&rdo;的意思。因此夫妻关系又叫匹耦、伉俪、配偶。当然，匹嫡、对等、齐礼，也只是说夫妻同一阶级，但夫妻之间仍有男尊女卑的差异，有如同级干部中的正副职。所以，妻虽不如夫，但较之妾，却至少整整高了一等。比较准确的说法，是&ldo;夫为日，妻为月&rdo;，大体可以&ldo;匹敌&rdo;，而那些比妻地位低了许多的妾，便只好被戏称为&ldo;小星&rdo;了。

当然，&ldo;小星&rdo;们虽不敢与&ldo;月&rdo;并尊，却也可能比妻更为得宠。所以，她们又有一个好听一点的称呼，叫&ldo;如夫人&rdo;，也就是&ldo;相当于夫人&rdo;的意思。但相当于并不是等于，如夫人也终究不是夫人。更何况，许多如夫人的日子，其实是&ldo;很不如&rdo;夫人的。

抬高妻的地位，其实是为了抬高她儿子的地位。

妻的儿子叫&ldo;嫡子&rdo;，妾的儿子叫&ldo;庶子&rdo;。嫡子和庶子，地位相关得远。比如宝玉和贾环，都是贾政的儿子，但一个&ldo;嫡出&rdo;（宝玉是贾政妻王夫人之子），一个&ldo;庶出&rdo;（贾环是赵姨娘所生），各方面的待遇都不一样。所以，人们诉说自己待遇不公，就说&ldo;我又不是小老婆生的&rdo;；说某人差劲，则说他&ldo;好像是姨娘养的&rdo;。妻妾嫡庶地位之别，可见一斑。

嫡子当中，地位最高的又是嫡长子，因为只有他，才是最正宗的接棒人。一个人，如果妻有子，而且这个儿子，在所有的儿子中，又是最早出生的一个，那么，家族的继承人，就非他莫属。如果这位嫡长子，死得比他老爸还早，则由他自己的嫡长子即他爸的嫡长孙来继承。比如朱元境太子先死，便传位于皇孙。因为只有这样传位，才叫&ldo;嫡传&rdo;。

在宗法制度看来，嫡传比什么都重要。比方说，一妻数子，老大愚蠢，小儿子贤明，让谁当接班人呢？让那笨蛋，因为他是长子。这就叫&ldo;立嫡以长不以贤&rdo;。那么，如果没有嫡子，只有庶子，是不是也选一个年龄最大的呢？不。这就要看诸庶子中，谁母亲的地位又相对高一点。这就叫&ldo;立子以贵不以长&rdo;。总之，母亲的地位是第一位的，儿子的年龄是第二位的，而接班人的德才则是最次要的。

要之，嫡子地位高于庶子，嫡长子的地位又高于其他嫡子。这样推算下来，则地位最高的，就是&ldo;祖&rdo;的嫡长子。一般地说，他也就是&ldo;宗&rdo;。以他为首，由他的嫡长子、嫡长孙、嫡长曾孙、嫡长玄孙一直延续下去的这一系统，就叫&ldo;大宗&rdo;。他弟弟们创立的系统，则叫&ldo;小宗&rdo;。大宗小宗，地位也不一样。大宗的嫡长子叫&ldo;宗子&rdo;。对大宗，他是家长；对小宗，他是族长。只有他，才能继承始祖的爵位，并主持祖庙的祭祀。小宗既不能袭爵，也不能祭祖，因为他不是&ldo;嫡传&rdo;，也不是&ldo;正宗&rdo;。

看来，即便是一祖之孙、一父之子，其地位也高低贵贱之别。反倒是女孩子，因为不存在继承权的问题，嫡庶长幼之别就没有那么重要。对于她们来说，要紧的是自己娘家的门第和地位。娘家地位高，即使自己是庶出，嫁出去后也不怕当不上正妻。如果娘家地位低，即便自己是嫡长女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只好去给别人当小老婆。

显然，宗法制是一种等级制度。它首先把人分成两等：男人和女人。然后，又把男人分成三六九等，每一等的地位和待遇都不同。等级确定以后，就要按等级来进行分配了。

这种分配是家国一体的。因为依照宗法制，天下一家，天子（周王）是最高级的家长和族长。既是最大的一支大宗的宗主，也是所有大宗小宗的共同宗王，谓之&ldo;天下共主&rdo;。诸侯对于天子而言，是小宗；对于大夫而言，则是大宗。同理，大夫对诸侯而言，是小宗；对于士而言，又是大宗。士是最小的宗主，以下便是庶人。大体上可以这样说，天子是民族之宗，诸侯是氏族之宗，大夫是家族之宗，士是大家庭之宗，庶人只有自己一夫一妻的小家，无所谓宗不宗了。于是，士率领庶人宗大夫为宗主，称为&ldo;家&rdo;（家族）；大夫率士、庶宗诸侯为宗主，称为&ldo;国&rdo;（氏族）；诸侯率大夫、士、庶共宗天子为宗主，这就是&ldo;天下&rdo;。天下既然是一个大宗族，当然贵族们在政府中的地位，也就和他在宗族中的地位一致了。

十分有趣的是，用来标志这一地位的礼器之一，就是一种yáng句的模型‐‐圭。圭，玉制，状如男根，大小不一。天子所持者曰&ldo;镇圭&rdo;，一尺二寸；公爵&ldo;桓圭&rdo;，九寸；侯爵&ldo;信圭&rdo;，七寸；伯爵&ldo;躬圭&rdo;，五寸。这种制度，说得粗俗一些，就是凭借&ldo;那话儿&rdo;来确定或象征地位的高低，权力的大小。谁的阳器粗壮伟岸，谁的地位就高，权力就大。反过来说也一样，谁的地位低、权力小，似乎谁的阳器就不怎么样，当然就不能占有太多的女人。

这听起来十分滑稽，但又并非没有道理。因为祖也好，宗也好，图腾也好，原本就与&ldo;那话儿&rdo;颇有瓜葛。连宫门前的华表、庙里面的神主，都由&ldo;那话儿&rdo;演变而来。那么，把它拿在手上，以表示自己的身份，也并无不可。依周礼，天子登基时，要举行仪式，接受上天和先王赐予的圭；册封诸侯时，也要为他颁发相应等级的圭，叫&ldo;命圭&rdo;。这个仪式的意义是很明显的：天子通过列祖列宗从上天那里接受了伟大神圣的生殖力，又把它分给诸侯。因此，天子有资格当天下人的父亲和宗主，诸侯和大夫则有资格当他们各自国和家的父亲和宗主。当然，也就有资格占有更多的食品、财富、土地和女人。

于是，周礼便规定，天子可以有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诸侯就差多了，只有一夫人九嫔。大夫又少，只有一妻二妾，士则一妻一妾。至于庶人，能讨一个老婆，就很不错了。这似乎很&ldo;合理&rdo;；天子从上天那里接受的生殖力，经过层层分配，分到士、庶的头上，已少得可怜，当然不宜&ldo;多吃多占&rdo;。至于天子本人，直接受命于天，当然要&ldo;美女如云&rdo;了。

无疑，这理，乃是封建统治阶级的混帐逻辑。

《中国的男人和女人》（易中天）‐‐性之（五）设男女之大防

不过，对于封建宗法制的设计者和维护者来说，问题倒不在于逻辑的混帐（他们自己并不认为混帐），而在于执行的困难。

我们知道，宗法制虽然繁琐复杂，但核心却只有一个，即&ldo;宗&rdo;；关键也只有一个，即&ldo;嫡&rdo;。确立了嫡（嫡子），就承继了统（血统），也就保住了宗（宗族）。所以，对于宗法制社会而言，&ldo;立嫡&rdo;从来就是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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