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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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死离别（第1页）

抵达目的地！即刻下车。”队长的命令声，瞬间将我从二十年前的回忆中拽回现实。

我是沈辣，沈援朝，我的三叔，曾在扑灭大兴安岭火灾中英勇作战，因而破格晋升三级，由班长跃升至副营级。然而，此后三叔便未再获晋升，副营长（武警副中队长）一职坚守十数载，直至四十二岁转业，担任东北一家国企保卫处副处长（名虽副处，实则科级待遇）。

三叔经历两次婚姻。首次，在他晋升副营长之际，我祖父在故乡为他操办婚事，三叔虽为武警军官，却依然秉承传统，婚姻大事听从祖父安排。归家探亲，经几次相见，婚事便告成。

新婚半年，三婶赴部队探望三叔，不幸汽车坠崖，车上四十四人全部遇难。此噩耗传来，三叔悲痛欲绝。虽非自由恋爱，但新婚不久，生死离别，无人能接受。

我成年后，父亲与二叔谈及三婶，二叔曾言：“若非三叔命运多舛，秀芝（三婶）本应享有数十载幸福。”

岁月流转，三婶离世已近一年，我那精神矍铄的祖父再次为三叔策划再婚。然而，三叔坚决拒绝，认为妻子逝世不久便匆忙再娶，既对不起亡妻，亦将遭战友耻笑。

无论我祖父如何严厉逼迫，三叔坚决不开口，逼得祖父无奈，最终亮出了终极大招。

适逢三婶周年忌日，三叔特地请假返回故乡，祭奠亡妻。当日，祖父召集了宗族长辈与村里显要（祖父身为沈氏宗族族长，沈姓在当地为望族，全县沈姓占比超六成），齐聚一堂。

三叔刚从墓地归来，即被五六十位族人围堵于院中。这些长辈与村中要员（包括村长、会计、治保主任及妇女主任等四大领导班子）对三叔展开了疾风骤雨般的说服教育。

从父子伦理，谈到早婚生子对于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深远影响；再从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说到邻村沈寡妇再婚后的幸福生活。

最终，村长引经据典，作出总结：“援朝，咱们自幼相识，亲如兄弟（尽管村长年长三叔十一岁，但在三叔晋升副营长后，相见时总以‘兄弟’相称），有些话我必须指出。就以我们村刘老六为例，他当年因未娶妻生子，无力完成六十六捅油的订单，白白错失良机。后来娶妻生子，有了助手，轻松完成了同样的订单。刘老六的故事……村长曾跟随下乡文化队学习相声，此刻发言如行云流水，韵律十足。

年前，会计与现任村长争夺村长职位，会计惜败三票。然两人暗中斗争依旧激烈。会计曾赴京城闯荡，虽无所成，却带回满口京腔。目睹村长与三叔交谈，会计戳弄治保主任，嘲讽道：“此君昔日擅说快板。”

村长闻言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会计脖领，痛斥：“谁是你孙子？”二人随即扭打。治保主任挺身而出，与会计联手，对村长展开攻势。妇女主任因私情介入，怒吼一声，跃上治保主任身，指甲划破其脸，血迹斑斑。众人纷争，各个庭院内顿时演变为一场混战。

目睹原本庄重的“说服教育落后分子早日成家生子誓师动员大会”被破坏，爷爷震怒：“休得胡闹！悉数离去！”作为沈氏宗族族长，爷爷乃村里真正的统治者，一声令下，众人皆黯然离去。

清场完毕，我爷爷针对三叔开展了个别辅导。情感触动之际，爷爷眼含泪水，语气哽咽：“老三，身为营长，我沈家何时有过如此显赫的人物？（往昔仅有副乡长，因作风问题遭撤，身陷囹圄，全县闻名，余悸至今。我的童年，因之蒙羞。）你若不再续弦生子，我死无面目见沈家列祖列宗。”

三叔至孝，目睹此情此景，唯有颔首应允再娶。爷爷欣喜若狂，立即着手筹办婚事。尽管三叔已非初娶，但营长之身份彰显尊贵。周边乡镇鲜有如此高官，三叔晋升副营长归宁时，县武装部长亲自陪同，巡乡一圈，老沈家三营长之威名，无人不晓。

三叔再婚的消息一经传出，各地媒人纷至沓来。以至于有老者哀叹：“当年我本已与心仪女子两情相悦，婚事指日可待，却因媒人短缺而误期。后才得知，全县媒婆皆赴沈家，致我婚事泡汤。否则，今日本可望子成人。”

吸取上次教训，此次婚事进展顺利。新婶由爷爷亲自选定，三叔仅探亲时略作审视。婚礼之盛大，爷爷倾尽全力，新娘入门鞭炮响彻云霄，两百万响（九十年代初，此数额鞭炮已属震撼之举）。

在那个年岁，我已具备记忆，对三婶进门之初的印象尚存。其身姿高挑，瓜子脸嵌酒窝，眸光璀璨，不输影视巨星。

婚后不久，喜讯频传。三叔荣升为正职营长（武警中队长），并获准深造于武警学院。继而，家中再传佳音，三婶怀孕二月。

喜悦之至，我祖辈尤甚。闻孙息之喜，爷爷笑口常开（我已至七八龄，二叔家亦有一子，然此番添丁，祖辈尤乐）。爷爷甚至亲赴太爷爷茔地祭告，喜言家门有继。

两月后，三叔休假，携新三婶赴市医院进行孕期检查。三叔下车时，忽闻车下异响，车身剧烈右偏。司机应急失措，车辆失控冲向月台。新三婶惊愕失措，未能避让，不幸撞壁。

众人急忙将新三婶抬上车急送医院，她意识尚存，紧握三叔之手，唤其名。然而，中途，新三婶呼吸骤停，留下一语：“援朝，勿离，吾怖。”

三叔愤慨至极，折返长途车站，将肇事司机击至濒死，仍不解恨，持铁棍砸毁数车，车站职员无人敢阻。不久，我爷爷率沈氏宗族抵达，手段更为决绝，火焚车站。

此时，医院传来新三婶怀男婴之讯，爷爷当场吐血。

县长、县委书记及公安局长火速赶至，面对沈氏族人云集，费尽心力方平息事态。

公安局判定：我爷爷因扰乱治安，拘留十五日（因身体状况，由我父代收，实为每日签到）。纵火者未明（无人敢指证爷爷），车站自担损失。赔偿三叔二十万，鉴于其军警身份，政府无法施以刑罚，仅通报其所属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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