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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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靖 07 （第2页）

&esp;&esp;毕竟是一套朴素的乡下小院，6月正值暑假，没有空调，愿意留在画室住的仅我一个。傍晚下课，学生们走尽了，我就跟着庄敏生去附近的小饭馆吃饭，晚上泡一隻西瓜在冰凉的井水里，然后是两隻勺子，挖空瓜瓤，我们坐在他办公室里边吃边吹风扇消暑。

&esp;&esp;我还记得庄敏生喜欢吃河鱼，一双筷子，翻转挑拣，竟把细刺剥落得乾净，我们熟络后，他会把没有刺的鱼肉夹进我碗里。我不想表现得受宠若惊，就笑他像隻猫一样，这么会吃鱼。

&esp;&esp;我也见过这隻猫不再温和随性的一面。

&esp;&esp;有天上课，庄敏生正在示范。大门处进来一个女人，穿着西装套裙，波浪长发吹得一丝不苟。她看起来三十多岁，也不和谁讲话，就在画室里这里看看，那里转转，像是来给小孩报名的家长。

&esp;&esp;庄敏生看到她，只是微微点头就不予理会了。那女人一直等到上课结束，学生都离开，才跟着庄敏生一起进了办公室。门关上的，我听到他们在争执什么。

&esp;&esp;「现在连你也想控制我吗！」

&esp;&esp;过了片刻，我听到门内庄敏生的声音。

&esp;&esp;「你别想不负责任地过现在这种烂生活！」

&esp;&esp;等那女人摔门而去时，看到我站在院子里，她竟然停下脚步，有些讽刺地问我：「你是这儿的学生对吧？」

&esp;&esp;「嗯」

&esp;&esp;「早点换个地方学画吧，这里要关了。」

&esp;&esp;我下意识地望向庄敏生，他的脸色发白，两隻拳头攥的发抖。

&esp;&esp;女人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esp;&esp;「怎么了？她是谁？」

&esp;&esp;我锁上了大门，高跟鞋踱踱的声响消失在巷子尽头。

&esp;&esp;「我姐姐。」

&esp;&esp;「她为什么这么说？这里??真的要关了？」

&esp;&esp;「不会的，那是她的想法，又不是我的。」

&esp;&esp;他叹口气，脸色缓下来，递我钞票要我去买些晚饭。我知道他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就跑去路口常去那家店，打包海鲜炒饭，也许是想起父亲鬱闷时总要喝酒，路过便利店，我又顺便带回两瓶啤酒。

&esp;&esp;庄敏生不胜酒力，倒酒也总倒出两杯翻腾的泡沫，我们碰碰杯。

&esp;&esp;「我母亲也去世了。」

&esp;&esp;我们沉默了一会儿，都把第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esp;&esp;「虽然很失落，很痛苦，不过说实话哦，我松了口气。」

&esp;&esp;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望着他。

&esp;&esp;「你很惊讶吧。」

&esp;&esp;「嗯，还好。为什么？」

&esp;&esp;「她对我的期待太高，恐怕我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的业力不够，没办法让她满意咯。」

&esp;&esp;他用苦涩的语调开着玩笑。我问他：「你哪里不好了？为什么她还不满意？」

&esp;&esp;「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大学辞职吗？开这么一个破落的画室。」

&esp;&esp;「这里蛮好的。」

&esp;&esp;「只有你觉得好。」他笑笑，「创意设计系的大学副教授和乡下小画室老师，在我的亲友看来就是天差地别。」

&esp;&esp;他只喝了一杯就没有再喝了，这让那个时候的我很惊讶，可能是因为我见惯了大人们无休无止地饮酒，把这种情形当成常态。

&esp;&esp;我本就不喜欢喝酒，也放下杯子，静静听他讲自己的事。

&esp;&esp;庄敏生说：「是我母亲去世后我才能从老家出来，开画室，过新生活，我很满足了。即使刚才我姐姐也说，你知道你现在做的这些事让家里人有多丢脸吗——她想让我回去，回老家，守着规矩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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