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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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男子连忙上去搀扶住：&ldo;当心。&rdo;

甫一碰触到对方身子，男子就闻到一股带着露汗的山花芳香气，虽然隔衣感到骨瘦淋漓，但她抬起脸时男子的心还是怦然一动。

&ldo;多谢……这位大哥……&rdo;黑夜之中她的面容被溪水映出淡淡白皙光泽，双眸明朗，鼻息潮热而清新地呼到男子脸上，男子的目光不经意下移几分，便看见衣襟里露出单薄的颈项和锁骨，不知是惊吓还是疼痛，连胸脯也在剧烈起伏；

&ldo;我、我不碍事的。&rdo;她娇羞地轻轻推开男子的手，可脚下一挪动，又忍不住呼疼地弯下腰去。男子怔了怔，忽然脱掉蓑衣俯下身来：&ldo;来，我背着你走。&rdo;

那对母女这时也急忙折返回来，看见这情景，那女人口气里不无讪讪地道：&ldo;提壶妹妹，怕不是脚崴了吧？那你就让这位壮士大哥背你一程好了。&rdo;

在那茅屋里，最终斯斯然又走出一个窈窕纤细的白衣女人来，细看去自是那自称提壶鸟化身的少女，她手中捧着那一大海碗红白之物，冲男子道：&ldo;子时已到……&rdo;

&ldo;啊？&rdo;男子张着满是血的口里，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转身朝林子里方向逃走，可提壶也突然飞跑几步，从那排晾衣上捻起最后一件紫红下摆的蓝灰糅色长衫，往头上一披，顿时化身为一只人形高大的紫红尖尾、蓝灰羽背的提壶康鸠，伸颈长啸一声&lso;提壶‐&rso;，便扇翅飞起朝男子身后的方向低空掠起追去。

&ldo;啊！啊啊‐‐&rdo;男子连滚带爬已经不记得摔了多少个跟头，头顶上都是各种鸟类发出的鸣叫，犹如无数把看不见的利刃即刻齐发，必要将他万仞穿心才罢休。

几番跌撞，男子的眼前都是血汗，已什么都看不清了，男子只能没命地手臂疯狂挥舞挣扎奔跑，却没留神前方脚下就是个斜坡，他一脚探空，整个人滚入一片黑暗之中去……

&ldo;吓！&rdo;我醒来，竟发现自己伏在桌上打了个盹，原来方才这么短时间里，做了这么个有点聊斋意思的梦，倒是可以写进下一篇连载的小说里去……我一边还有些恍惚地思忖着，觑见那倚墙高脚香几上的古式黄铜油灯的火苗似乎也刚刚熄灭了，流散出一脉细长的烟，空气里仍有说不出来的好闻异香。

窗外的雨转小，远望出去，变成一丝一丝的，洒在湖面上也几乎画不出涟漪的细芒。

&ldo;客人，你的茶凉了。&rdo;女店长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我微微一惊，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桌旁，正面带微笑地看着我：&ldo;要不给你倒一杯刚煮的梅卤茶吧？&rdo;

&ldo;噢……好。&rdo;我脑子里还有点懵，正在她转身给我倒茶间隙，就看见那边长桌坐的男女情侣起身要走，我不禁讶异，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醒来时人家连饭都吃好了？这也太丢人了吧……可是他们那桌上空空如也，不像是刚吃完的样子，而且那个说话作派让人反感的男青年，这时看起来神情有点呆滞，也不作声，倒是那个小清新姑娘，一边挽着男友往外走时，一边用手将面颊一侧的长发捋到耳后，我在看见她的脸一瞬间时惊呆了‐‐这不是方才梦里那位修成人身的鸠女提壶！只是她换上了现代衣装，但身形仍和梦里看到的一样纤瘦单薄，连面容的神情也一样素净柔弱……

&ldo;客人请喝茶。&rdo;女店长将茶送到我眼前，几乎挡住了我的视线，当我赶紧接过杯子时，他们已经走出店外，我差点就想追出去拉住那女生再仔细确认一下，但转念想这样要被人当成疯子的……一抬头看见笑容可掬的女店长，我只得自己嘀咕一句：&ldo;还下着雨就走啊？&rdo;

&ldo;客人想吃什么？本店今日的小凉菜都不错，除了腌山茄、酱莴苣这些素的，还有醉蚶、韭菜花儿拌凉皮这些荤腥，是了，还有一道拌鱼脍，是以传统的&lso;八和齑&rso;配料蘸食，风味会比一般的芥末酱油味道有所不同呢。&rdo;

&ldo;八和……祭？？&rdo;我又想起梦里提壶做的&lso;八和&rso;：&ldo;鱼脍？现在很少听到这说法了，孔子说的&lso;食不厌精，脍不厌细&rso;，其实脍就是鱼生吧，古人很早就开始吃各种凉拌鱼生了。&rdo;

&ldo;客人读过很多书啊。&rdo;女店长仍是淡淡地笑：&ldo;趁着春天，还有最好的几茬嫩香椿，香椿拌豆腐也是豆腐菜里的上品。&rdo;

&ldo;嗯……或者有现成的糕饼小点心更好。&rdo;我决定脑子里将方才的梦境抛开，眼下随便吃点东西，下午再去别的景点逛。我一边端起那杯梅卤茶喝了一口，褐色的茶汤与一般的酸梅汤不一样，流入齿颊的酸比甜多，且带涩，应该是腌梅子里的酸卤汁兑水再点了冰糖做成的吧，虽与酸梅汤近似，但梅卤似乎也用来入烹调小菜做醋味的调剂，反正这些都是故旧传统里夏日解渴较为廉价的醒脾胃饮料了。咽入喉中意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脑海里兀自浮现出一道街坊市井的情景，眼前这位女店长就穿着古时女人家常的衣裳，包着一色的包头，站在一家食店门口给来往街坊、食客免费分倒一杯杯梅卤茶，我看着手里的粗瓷茶杯，也不知为何会想到这种情景，不禁好笑。

老板娘转身离开了一会，回来时手中一只托盘上有好几色点心小菜：&ldo;这是蔷薇糕，蔷薇花酱是用旧年开花时节自家亲手摘做的花朵做的，这是青团子，猪油黑芝麻馅儿的，还有这五色松糕，白的是白糖，红的是红糖，黄的掺了绿豆粉，还有这花色的是红枣核桃，另外咸的是鸡冠花炒咸肉末做的馅儿。&rdo;

&ldo;这点心做得也太精致了吧！&rdo;看着她一碟碟摆在我面前，尤其是五色松糕切成小菱块，以花形码放在一只红漆木盘里，光润莹洁的模样让人有点舍不得吃。

&ldo;这蔷薇糕和一般市面卖的玫瑰糖饼也不一样啊。&rdo;我连连惊叹，赶紧拿起筷子夹一块送进嘴里，淡粉红丝的蒸米糕有清雅的蔷薇花香，咀嚼起来才能发觉那花香与米香如此相得益彰，不期然还有一种仿佛遥远故旧的感触在心里慢慢散开。

&ldo;客人你喜欢便好。还有这一碗用紫云英嫩叶做馅包的馄饨，现在春天，田野里到处都是开花的紫云英，随便到地里掐一把拿回来，和着肉馅一起剁，而且吃馄饨的时候蘸点神仙醋，最顺口。&rdo;女店长看着我的吃相，眼中竟然露出看待孩子一般的微笑。

&ldo;紫云英？神仙醋？&rdo;我被她笑得怪不好意思的，但这些食物听着就很新奇，不过说起来，方才来时路边看到的紫红色的小莲花似的野草花，应该就是紫云英了吧？：&ldo;是那种俗称红花草的肥田植物么？刚才来时还看到很漂亮！那、那神仙醋和浙红醋有什么区别么？&rdo;

&ldo;神仙醋是用黏性的黄江米发酵制作而成……&rdo;女店长正说着话，那边靠里一幕用木槅扇和珠帘围起的包厢内，有个人影晃动一下，一个偏阴柔的年轻男声喊道：&ldo;老板娘！换一壶兰香的凤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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