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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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讶然，问：“他说什麽？”

“他要我告诉你，不用带棉衣。”窦利钧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审判林平，他又开始了，他无法不猜忌，无法不嫉妒。韩元就和林平之间到底是有一个他插不进去的七年。

林平一脸恍惚，他有点儿想明白了，只是他想不到。韩元就怎麽就见不得他好呢？

“他那天给我听你和他之间的录音。你让他跟我分手，你介绍相亲对象给他，他都录下来了。”林平眼底闪烁着一种光芒，那太锐利了，窦利钧一时怔住。他不知道。韩元就什麽时候做的？

“我…”窦利钧组织措辞，他发现他说不出那些所谓的体面话，他真想向林平承认，没错，他就是要那麽做。韩元就跟林平分手跟他又有什麽关系？如果韩元就真的爱林平，那麽他所做的不过就是在磨练韩元就，韩元就大可以不跟林平分手，也不结婚。可现实呢？

他们都是被现实打败的人。

林平似乎并不执着于窦利钧的解释，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他真坏啊。”

窦利钧认同的点头。

林平用忆往昔的遗憾语气，说：“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窦利钧不喜欢他用那副神情回忆韩元就，于是飞速下结论道人都是会变得。林平倍感难过，他难过不是在于韩元就现在什麽样子，而是韩元就与过往他脑海中的印象背道而驰，这让林平感受到陌生。窦利钧说那种人没什麽好喜欢的。林平叹了口气，道：“他不是一无是处，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我有次要用钱，他借了我一大笔。他那样的家庭条件，居然肯挪出来那麽多钱帮我解燃眉之急…”

林平说到一半，突然发觉窦利钧正神色诡异的看着他，他下意识住嘴。该死，他怎麽能在窦利钧跟前讲这些。林平眼珠子转两转，正要找补，窦利钧夺过耳机线，冷声道：“下去。”林平唯唯诺诺的看他，他重複道：“从我的床上下去。”

林平佯装下床，窦利钧冷若冰霜，仿佛他怎麽做都不对。他在床尾忽的转身，猝不及防的，窦利钧被他扑倒。爱情不止有三十六计，应该有三千六百计，三万六千计。他扣住窦利钧的手，就像窦利钧也那麽扣过他的手，以手，以手铐。心是骗不了人的。林平想，窦利钧的脉搏在他拇指下同样会加速。

“不要跟他做朋友了。”林平终于说出这句话。

窦利钧说好。

年初八那天，林平回了趟林祖胜那儿，林祖胜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浮肿，一看就是烟酒闹的。林平把家里的卫生做了，他勤快的不像话。林祖胜絮叨他挪自己东西的位置，到时候又要找不着了。一边又让他别乱丢，很多东西都还有用。林平才不听。他知道那些看似华丽的东西到最终都要成为废品，索性全都拿去卖破烂。

林祖胜说他败家子儿。

窦利钧在正月十五后要去趟国外，看赵旗钰。林平不怎麽敢在他跟前提她，但林平没有再那麽怕他了。

他带林平和老周他们聚了一次，只有侯一个人吃胖了，他说那叫幸福肥，不懂别眼热。他準备在五一结婚了。当晚他们摁着他没少叫他喝，连林平也跟着喝了两杯，只有窦利钧滴酒未沾。

回到家后，林平说要给窦利钧收拾行李，窦利钧觉得他喝多了，他说根本没有！他就是操心。窦利钧的护照在抽屉底层，林平拉抽屉，看到护照，和放在里面的年代久远的相片。窦利钧的大学毕业照。他有两张，青葱岁月在林平眼前闪着光。林平问为什麽是两张。窦利钧说还有一张是研究生毕业拍的。

林平惊觉窦利钧是研究生毕业，他不知道，窦利钧也没提过。

照片下面压着信封，鼓囊囊的。如果是以往，林平一定不会去看。酒精让他很是松弛，窦利钧也并未阻拦。每封信都被胶带缠过，但它依旧会泛黄。林平勾着头，一开始只是觉得熟悉，等他看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居然没有认出来这是他的字迹，他当年追韩元就写了很多封情书。他们是通过书信来往慢慢热络起来的。

“为什麽会在你这里？”林平不解。

窦利钧板着脸不说话。林平一封封的往下瞧，尽管话语稚嫩，但字里行间满含真心。年少时盛産真心，偏偏真心最不值钱。林平跟着沉默下去，直至他翻到一封退信，上面写着：

星期六的晚上八点，我在广场等你。

落款处是一个大写的j。

林平内心深处翻涌着，他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猜想让他觉得他可能是疯了。他看窦利钧，酒气使窦利钧轮廓有些平和，林平后知后觉那是他眼底起的雾。窦利钧像从大雾里走来，不疾不徐。至此，林平第一次看清窦利钧的灵魂。

“信…是谁回的？”林平顿顿，一板一眼的问。

“我回的。”

短短三个字，掷地有声，林平颤栗了下，十年过去了，他却分明看到一个旧时代在向他挥手。青春的帷幕拉开又落下，他在赞歌中听到了逝去的如流水般淌过他的岁月。

第一个叫窦利钧军军的人是韩元就。

窦利钧刚转学到这所小学的第三天，就给班上所有同学都派了巧克力，那天韩元就是最后一个来上课的，他迟到了半个小时。因为家里的母鸡跑出去了，他得把它捉出来，家里都指着母鸡下蛋。卖钱。

他爸会在集上卖，卖个几角钱，家里就能添一点白砂糖。韩元就偷偷用舌头舔过那细小的颗粒，真甜！

韩元就坐在位置上喘气，他是跑来的，一路上紧着怕错过第一堂语文课。老师喜欢他，他勤奋好学，成绩不错，门门都能考一百分，因而对他很通融。他翻开课本，冷不丁后背被戳了下，他扭头，看见新转来的同学朝他伸手，掌心里卧着一个锡纸包装，像栗子一样的东西。韩元就不大敢看新同学，新同学皮肤雪白，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孔，跟他们这种泥堆里混出来的一点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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