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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雾中同路（第1页）
“极光号”客舱里，汤姆正用粗线把羊毛清单缝进皮箱夹层，针脚歪得像牧场的栅栏。
清单上红笔标着的数字刺得人眼疼：“美利奴羊毛，英国每磅6便士，德国若给8便士，全年产量的七成归他们；铁矿石每吨英国压价3先令，德国肯补这个数，皮尔巴拉的矿场就优先供货汉堡。”
“汤姆，缝仔细点。”舱门被推开，澳大利亚总督叼着雪茄走进来，靴底沾着的泥蹭在地毯上，毫不在意。
汤姆头也没抬，拽紧线头：“总督，这线够结实了。再说，就算被搜着，他们也看不懂。”
总督笑了，喷出的烟圈在雾中散得快：“你小子懂行。记住，到了斯德哥尔摩，先去德国展区晃悠，让他们的商业部长看到我们的样品。但别立刻答应，得说英国也在谈，他们说愿意考虑加价。”
“明白。”汤姆舔了舔线头，“吊吊他们的胃口，让价钱再往上飘点。”
“不是飘点，是往死里抬。”总督在皮箱上敲了敲，指节叩着样品的标签，“去年英国佬怎么对我们的？我们的羊毛在利物浦港堆了三个月，他们说质量不合格，转头就从新西兰进货。德国人的船却在墨尔本港等着，说不管多少，我们全要。英国把我们当牧场，剪了羊毛就往利物浦运，卖了钱全塞进他们自己的口袋；德国把我们当仓库，想要羊毛就得拿马克来换这就是区别。”
汤姆把最后一针缝完，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夹层：“您放心，我兜里还揣着英国商会的电报，说愿意维持原价。到时候给德国人一看，他们不急才怪。”
“原价？”总督嗤笑一声，雪茄灰落在羊毛样品上，“原价够给牧场主买新剪毛机吗？够给矿场工人发工资吗？汤姆，你记着，澳大利亚的羊毛和铁矿石，不是英联邦的附属品，是能换真金白银的硬通货。谁给的价高，我们就给谁当最忠诚的狗，这话对德国人说，也对英国人说。”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公文包里掏出张纸：“对了，把这个也缝进去。皮尔巴拉铁矿的分析报告，德国人的高炉最吃这种矿石。告诉他们，要是价钱合适，不仅羊毛，铁矿也能优先供应。但得让他们知道，新西兰的铁矿也在找买家。”
汤姆接过报告，上面的数字密密麻麻：“您这是”
“做生意就得有备选。”总督把雪茄摁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来又灭了，“德国想要独家？行啊，加钱。英国想抢回去？也行啊，比德国多掏一个子儿。我们就站在中间，谁出价高，就跟谁走，反正对我们来说，德国的马克和英国的英镑，揣在兜里一样沉。”
雾从舷窗缝里钻进来，打湿了皮箱的锁扣。
汤姆把报告折成小块，塞进夹层最深处：“那瑞典王室的晚宴呢？英国大使要是问起，怎么说？”
“说我们是来考察市场的。”总督理了理领结，语气轻描淡写，“英联邦的情谊要讲，但钱包更得顾着。等他们问起要不要效忠英王，你就笑”
汤姆笑出声，把皮箱锁好：“放心吧总督，我嘴严得很。除了价钱，啥也不说。”
“为什么非要坐挪威的慢船？”他问总督，“‘闪电号’三天就能到斯德哥尔摩，还能赶上博览会的开幕式。
总督笑了一声：“‘闪电号’是英国商船公司的，每只箱子都得翻三遍；‘极光号’是挪威人的老船，船长收了我们五十镑，会把英国巡逻舰的航线标在海图上。慢是慢了点，但能保住我们的价码单，值。”
汤姆把皮箱锁好，铜锁扣咔嗒一声合上，像给这笔交易上了道保险。
“反正啊”总督对着皮箱喃喃自语，“给谁当狗不是当？关键是看骨头够不够肥。”
海风卷着雾扑过来，打湿了他的睫毛。
舱外传来水手的吆喝声，船要开了。
总督望着雾中的伦敦塔，忽然低声说：“记住，汤姆，没有永远的宗主国，只有永远的好价钱。澳大利亚的土地里长不出忠诚，只长羊毛和铁矿。谁肯为它们多掏钱，谁就是我们的朋友。”
汤姆重重点头，把皮箱往床底推了推。
箱底的羊毛样品透着阳光晒过的暖香，可在他和总督眼里，这香味里只有两个字：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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