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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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迟到理解（第2页）

他叫住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把表塞给她：“去换点吃的。”

女人愣住了，他又补了句：“换土豆，能放得久些。”

那天晚上，他在帐篷里给父亲发电报，笔尖在纸上抖得厉害：“这里的人不需要帝国荣光，他们需要面包。我们该修铁路，建粮仓，而不是办晚宴。”

三天后收到的回信，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父亲的字迹比平时重，墨汁几乎要透纸背：“王室的责任是维护统治，不是同情乞丐。体面比一时的怜悯更重要。”

当时的他，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在泥里，心里骂父亲冷血。

可现在，飞机在云层上平稳飞行，他望着那些像棉花糖一样的云，突然想起母亲偷偷塞给他钱袋时说的话：“你父王让你多带些奎宁，说印度的疟疾凶。”

想起出发前夜，父亲在书房门口站了很久，廊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最终只说：“早去早回，别逞能。”

“体面”爱德华对着云层轻声说，指尖划过舷窗上的水汽，“原来你说的体面，是怕我太心软，在那些泥泞里摔得爬不起来。”

飞机开始下降，引擎的轰鸣里，爱德华的思绪又飘回那年的温莎堡。

那天他刚从印度回来，手里攥着总督府的报告，他用父亲送的银表换了土豆，分给难民营的孩子，结果被总督参了一本有失王室体面。

父亲在书房里把报告摔在他脸上，羊皮纸的边角划破了他的脸颊。

“你以为这是行善？”乔治五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暴怒，“你用王室的信物换一堆土豆，是在告诉那些殖民地的人，英国的王储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他们快饿死了！”爱德华终于忍不住顶嘴，“体面能当饭吃吗？”

“不能，但体面能让他们敬畏你！”父亲指着墙上的家族画像，“从维多利亚女王到你祖父，哪个不是把体面刻在骨头上？你看看乔治，他在陆军演习里拿了第一，这才是王室该有的样子！”

又是乔治。爱德华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那天他摔门而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桌上突然出现的那块银表，表盖内侧依旧是勇者不避难的刻字，淡淡的血腥味像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想：既然你永远看不到我的好，那我就活成你最讨厌的样子。

于是他开始流连舞会，和辛普森夫人出双入对，对着记者说王冠不如自由重要，他故意在柏林和威廉三世走得很近，故意穿着丝绸睡衣谈论王室不必守旧。

他像个赌气的孩子，用最笨拙的方式吸引父亲的注意，哪怕那注意是责骂。

“殿下，还有半小时降落。”秘书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飞机开始下降，伦敦的灯火在下方铺开，像一片碎金爱德华望着舷窗外逐渐清晰的伦敦城，泰晤士河像条银色的带子，缠绕着这座古老的都城。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离开伦敦时，父亲在书房门口站了很久。

晨光穿过他花白的头发，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最终，父亲没说别去柏林，也没说早点回来，只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塞给他。

是块新的怀表，金壳的，比印度那块更精致。

“威廉那小子滑头，别被他的丝绸迷了眼。”父亲的声音有些哑，“遇事多想想，你是英国的王储。”

当时他还觉得不耐烦，把怀表塞进兜里，没说谢谢。

现在摸起来，表壳上还留着父亲掌心的温度。

原来那些责骂不是不喜欢，是怕他扛不起；那些对乔治的表扬不是偏爱，是想用弟弟的稳重逼他成长；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都藏在暖水袋的温度里，藏在银表的刻字里，藏在每次摔门后，父亲悄悄站在门外的影子里。

“父王”爱德华对着舷窗喃喃自语，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怀表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他一首以为自己是被嫌弃的那一个，却没看到父亲藏在严厉面具下的苦心，培养一个继承人，从来不是说几句软话就能成的。

要摔打，要磨砺，要让他在一次次碰壁里明白，王冠的重量，从来都藏在不被喜欢的责骂里。

爱德华握紧怀表，指腹划过勇者不避难的刻字，这次，他懂了。

他不是要去面对一场对峙，而是要去接住父亲递过来的接力棒。

“我来了，父王。”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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