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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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香江拜年（第1页）

春节余韵尚存，深圳街头散落着爆竹红屑。一架南宁飞来的航班降落宝安机场。阿玉随人流走出闸口，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和深蓝棉裤，但眉宇间那份短暂的“土气”在踏入深圳时消散，重被干练与隐隐的自信取代。

她在老家仅待了不到一周。冷的天气、亲戚疏离的探询、缓慢陈旧的生活节奏，都让她不适。更惦记着独自守着别墅的石峰。除夕电话里，他声音平静，阿玉却听出刻骨孤寂。于是，父母尚在走亲访友，她便借口“公司急事”，匆匆订票返程。兜里几百块，除了留给父母，所剩无几。

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s600等候在到达口。石峰身着深色羊绒大衣，靠在后座闭目养神，脸上微带倦意。听到动静，他睁眼看到阿玉的打扮，嘴角微扬：“回来了？家里还好？”

“嗯，爸妈都好。”阿玉钻进温暖车厢，脱掉笨重棉袄，露出质地上乘的薄毛衣，人瞬间清爽许多，“就是待不住。感觉像两个世界。”语气坦诚无奈。

石峰点头，仿佛早有所料。“正好，收拾一下，下午去香港。”

“去香港？”阿玉一愣。

“拜年。”石峰言简意赅，眼中精光一闪，“先给大奶奶拜年，住一晚。明天去二爷爷家，他那十几房‘奶奶’等着呢，一天跑不完。

车子驶入半山绿树成荫的安静街道。这里的豪宅不似石峰别墅张扬现代，更显岁月沉淀的低调厚重。映入眼帘。楼龄不小，米黄外墙爬满爬山虎，经典骑楼风格，底层带拱廊。与周遭翻新豪宅比，这小楼显得朴素甚至不起眼，但位置极佳，闹中取静，可俯瞰部分维港。

石安按响门铃。一位五十多岁、穿着整洁布衫的妇人开门，见是石峰和阿玉，恭敬笑道：“峰少爷，阿玉小姐，快请进！老太太念叨你们半天了！”

门开，混合着老木头、檀香和淡淡药味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内部是典型老派粤港风格：光洁深色水磨石地面，沉重红木家具锃亮，墙上泛黄字画，博古架摆着瓷器摆件。整洁中透着岁月痕迹，与石峰别墅的现代奢华迥异。

“阿峰？是阿峰来了吗？”一个苍老却喜悦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阿玉抬头，见一位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正扶着红木楼梯扶手，在保姆搀扶下颤巍巍下楼。她身材瘦小，穿深紫色团花丝绒棉袄，满脸皱纹，但双眼异常清亮有神，此刻满是笑意地看着石峰。正是石峰名义上的亲奶奶，石瑞的原配妻子——大奶奶，八十五岁高龄。

“奶奶！”石峰快步上前，和阿玉小心搀扶老太太到客厅中央宽大的红木太师椅坐下。语气带着晚辈的亲昵恭敬：“新年好！孙儿和阿玉给您拜年！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阿玉也连忙乖巧行礼：“大奶奶新年好！身体健康！”

“好！好！都好！”大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拉着石峰的手仔细端详，眼中充满慈爱与满足，“阿峰啊，你可算来了！大过年的，一个人守着空屋子，就盼着有人呢！”话语里带着一丝落寞。

石峰心知肚明。大奶奶一生良善却命运坎坷。当年被丈夫石瑞抛弃，遣返故里清苦度日多年。后由远在东南亚的石松亲王念及旧情接来香港安置于此。无儿无女，靠着石松的接济和积蓄生活，一生节俭。名下资产仅这栋地段佳但陈旧的老楼及一些保守债券存款（数千万港币），在石氏帝国中微不足道。

“奶奶，这是我和阿玉的心意。”石峰示意。阿玉奉上礼物：顶级血燕、年份野山参、一套和田玉平安扣。东西不算极贵重（以石峰身家），但用心且符合老人需求。

大奶奶看着连连摆手：“哎呀，来就来，带这么多干嘛！我一个老太婆，哪用得了这些金贵东西！浪费啊！”话虽如此，脸上笑容更深，显然极受用这份孝心。她拉着两人手絮絮叨叨询问近况，在深圳可好，工作忙否。她极少提及过去艰辛，更绝口不提石瑞。

保姆端上热茶和精致广式点心。大奶奶没胃口，只欣慰地看着两人吃。她忽想起什么，颤巍巍起身让保姆扶去里屋，片刻捧出一个老旧紫檀木首饰盒。

“阿峰啊，阿玉，”大奶奶打开盒子，里面是老式金饰、玉镯和几件镶小宝石的胸针，款式古朴甚至过时。“奶奶老了，留着没用。你们年轻人打扮打扮。”她拿起一对分量十足的龙凤金镯就往阿玉手腕套，“阿玉戴着好看！”

阿玉吓一跳连忙推辞：“大奶奶，太贵重！不能要！”

“拿着！奶奶给的，必须拿！”大奶奶态度坚决而慈祥，“我一个孤老婆子，要这些身外物做什么？看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她不由分说塞给阿玉金镯，又拿起一根沉甸甸的老式金条（约一两）和一枚水头不错的翡翠戒指塞给石峰。“阿峰也拿！男孩子带点金，压邪旺财！”

石峰未多推辞，温和笑着恭敬收下：“谢谢奶奶。孙儿一定好好收着这心意。”他清楚这些价值远不及他账户数字，但这份心意和与这位名义上最亲长辈的联系，才是此行真正目标。奋斗固然重要，但继承奶奶的遗产，显然更加轻松惬意且名正言顺。

阿玉看着手腕上老气沉甸的龙凤镯，又看石峰坦然收下金条，心中了然。不再推辞，甜甜笑道：“谢谢大奶奶！镯子真漂亮！我会好好保管！”

见两人收下礼物，大奶奶高兴极了，像完成人生大事。又拉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精神格外好。天色渐暗，石峰才以不打扰休息为由告辞。

“走？这么晚还走什么！”大奶奶急急抓住石峰手，“房子空着三层，就我和阿英（保姆）！楼上客房干干净净！今晚住下！明天走！”语气不容商量，眼中满是期盼。

石峰看看阿玉和窗外全黑的天色，想到明日还要奔波于二爷爷家十几房“奶奶”之间，便顺水推舟点头：“好，听奶奶的，今晚住下陪您。”

大奶奶顿时眉开眼笑，连声吩咐保姆阿英：“阿英！快！把二楼东边大客房收拾出来！被褥都是新的！再给阿峰阿玉煮点糖水宵夜！”

客房宽敞，陈设古旧但一尘不染。深红木雕花床铺着干净蓬松却显年头的锦缎被褥。空气里仍飘散着老宅特有的木香檀香。

阿玉轻抚床柱雕花，低声道：“峰哥，大奶奶她一个人守着这么大老房子，真孤单”

“嗯。”石峰将金条戒指随意放床头柜，走到窗前望山下璀璨维港夜景。“所以，这羊毛，得常薅。既尽孝心，又联络感情，还让老太太开心。一举多得。”语气平静而务实。“记住保姆阿英样子，以后逢年过节单独备份厚礼。老太太身边，需要个尽心的‘自己人’。”

阿玉默默点头，牢牢记下阿英样貌。她坐床边，手腕龙凤镯在灯下沉甸反光。这承载大奶奶半生孤寂与慰藉的老宅，在石峰精准算计下，己成他维系家族人脉、布局未来的又一步闲棋。明日，还有二爷爷家那十几房“奶奶”的人情世故需应付。香港的夜，繁华依旧，而半山老宅的灯光下，唯余一片沉沉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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