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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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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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辉光在他眼前静静地徘徊着，它们好似突然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便像有生命般呼朋引伴地围了上来，在他的周身拉起双手轻盈地转着圈儿。王耀看见，它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直至化作一道道明亮的飞星，闪烁着，跳跃着，那样令人目眩地萦绕在他的四周。

“是的。”他将双手紧贴胸前，闭上眼睛，缓缓地、坚定地说：“我将那样深深地活着，我也不再会惧怕死亡。”

他蓦然睁开眼睛，眼中就是高悬天边的明月。

第12章

阴沉沉的乌云最近一直密匝匝地压着天空，衬得好不容易才放晴的今日弥足珍贵。橘红色的太阳从山顶大步走出，雄心勃勃地向世界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于是飞鸟迫不及待地展开了它们喜悦的翅膀，一圈圈地划过蓝得透亮的天心。山间的积雪也睁开了它们昏沉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欣喜地闪闪发光。

伊万哼着小曲走在山间的小道上，快活地踩着一簇簇明亮的积雪。是的，你简直没法儿在这个生机勃勃的晚冬里感到任何不愉快，尤其是一直记挂的人病情终于有了好转，看样子定能挺过这个冬天之时。

“只要再找些黄芪、当归和柴胡，这方药便能一直吃到明年夏天啦。那时呀，他指不定早就全好了呢！”他眯起眼睛望向初升的朝阳，只觉得自己愉快的心情也随着那朝阳一起，升到了极高、极远的蓝天之上。

目送着那人欢快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角，王耀浅笑着叹了口气。他掩上了门，费劲地从书架底端抽出了一幅几乎就要完成的画作——那上面有太阳般的向日葵、有五色铺成的背景、有他所看到的和所想表达的一切，但他始终觉得这画缺了些什么东西。

期限就快到了啊……该画的也都画了……唉，它倒底是什么呢？

金色的花朵在宣纸上静静地闪着光，金色的阳光也那样明晃晃地洒入了室内，将满屋染得一片橙黄。王耀扭头向窗外看去，正撞见了一片蓝荧荧的、万里无云的天空。

“天气真是难得这样好。”他望向那片醉人的蓝色，出神地想着，“好得令人忽然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了……哎呀，让我不舍得离开的恐怕也不止这好天气吧……”

是啊，还有谁呢？他笑着闭上了眼睛，于是那个高大的、紫眸白发的身影又像三年前那样在夜间的森林中缓缓浮现。然后他将他救起，他替他熬药，他们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编着故事；他替他裁了一身雪白的衣裳，他高兴地穿着它在阳光下转了好几个圈；他第一次教他用毛笔写字，他学得那样认真——只不过像在学画画；他们携着手在山中采风，他悄悄地将一枚枚小花插进了他的发间，而他直到满头是花时才发现……

然后，他是那样笃定地望着他，告诉他，要带他回到人间。

于是他们一起走过繁星满天的小道，淌过一片金黄的草丛；路过战火纷飞的村庄，走进被血染红的城池；他们曾一起握着失去孩子的大娘的双手，听她倾诉着像河流般绵长的痛苦；他曾那样专注地讲述着一个个遥远的故事，再由他之口转述给那些坐在废墟之中、眼神因好奇而闪闪发光的孩子们；他们曾一起熬夜救治了一只濒死的小雨燕，由他转交给那位小姑娘时，她是那样小心地捧着失而复得的伙伴，高兴地流下眼泪……

万尼亚，万尼亚啊！为何在我的每一处记忆里，总会映着你的影子？为何我去过的每一处地方，总有你的足迹在我的身旁留存……

是啊……是啊……因为是你叫我来到了人间，指给我了这一整个世界。

然后我才爱上了这整个世界，爱得是那样深沉、那样炽烈呀……

蓝天微笑地眨着它青绿色的眼睛，一群山雀扑扇着翅膀优美地划了个圈，明晃晃的阳光在空气中静静地发着酵，将人的眼前映出一片温柔的彩虹色。于是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也是在这样明朗的天气，儿时的他曾好奇地问过阿耶阿娘什么是爱。

“哈哈！我们家小耀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啦！”阿耶畅快地大笑了几声，“对你阿耶来说……”他忽然突兀地停住了，换上了一副温柔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气，一边不住地用眼角瞥着正在读书的阿娘，一边低低地、含着笑意地说：“爱呀，就是能和从小到大的心上人在一块儿平静、温馨地过日子。”

阿娘从书中抬起头来，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了他们两眼，显然没听清阿耶的话，但依旧露出她那一如既往的、平和的笑容，冲着他和阿耶温柔地笑了笑。

他一直以来也都以为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温馨地过日子，日子美好而又宁静。直到十二岁时他偶然间翻出了一本诗集，上面有一首诗他却怎么也读不明白。

诗是这样写的：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那情感，他原以为细水长流的情感，就那样磅礴而激昂地从字里行间一涌而出。将还没回过神来的他呆呆地钉在原地。

爱……如果你是存在于两个人之间，那你为何会这样宏大、这样震憾人心？如果你是存在于人与世界之间，那你为何会这样明亮而多彩，充满了生的激情？你该或是冲动的、或是深沉的，怎会将这组反义词如此和谐地交杂在一起？

到底……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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