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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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花神（第1页）

郑心远看着自己这边的师弟再看看蒋家人，有些为难，正赶上花朝节，镇上客店十分紧张，剩下的空房不多，一人单住不够；而房间普遍不大，三人则住不下，两人同住刚好。

师弟们纷纷投来求助的目光，显然是不想和蒋家人同住，他眼珠转了转，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和蒋谦攀谈攀谈，上次匆忙一面，人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则尚未好好说声谢谢。

谁料不等他开口，蒋七夜那边已经迅速分好房间了，师弟们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蒋七夜把一把钥匙放在他手上，笑着对他道：“郑公子，便委屈你和谦哥儿同住吧。”

郑心远大大咧咧一笑，“不委屈，不委屈，我这人睡相不好，最爱磨牙蹬被，说不得还打呼噜，和我同住，怕是要委屈千宿绝了。”

众人闻听此言都忍不住笑了，连蒋七夜都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唯独蒋谦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不动声色。

“各位，晚膳是堂上吃还是给您送房间去？”掌柜地殷勤收下钱，笑呵呵问众人。

“送到房间吧，有劳了。”蒋七夜点了点柜台，示意剩下的钱就不必找了，“各位，明日卯时准时启程，现分头休息去吧。”

众人纷纷称是，各自上楼去了。郑心远却并不着急，等人都走光了，他才懒散地用一只胳膊拄在柜台上，神秘兮兮问掌柜道：“掌柜的，请问此地的花朝节有何光景可看？”

此时不是饭点，客栈内客人不多，掌柜便和他闲聊起来，见他眉宇有波，目光含着贼笑，一边唇角歪着，头歪向另一边，不束发、不戴簪，长发随意绾了个髻，额上还散着些许碎发，洞箫也不好好拿着，揪着穗子在指尖荡来荡去，便心领神会，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轻佻，压低声音促狭道：“公子，您问的是何种‘光景’啊？”

郑心远一挑眉，正要口无遮拦，就觉自己肩膀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一回头就见蒋谦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正面无表情看着他。郑心远兴味索然，悻悻道：“吃喝玩乐呗，天色尚早，反正不能一直闷在房间里吧。”

掌柜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看他身后这位俊公子目若寒冰，眼神不善，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只好也跟着正经起来，“公子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我在这一带住了好几年了，整个吴门的大事小情没有我不知道的。您别看我们这镇子不大，但我们这可是出过花神的！姑苏、杭州、扬州、禾城，文人骚客都到这里来参加祭祀呢。您这是赶巧了，今晚就有一年一度的花神会，从我们这过去也就两三里，可热闹哩！”

“花神？”郑心远闻听此言兴致又上来了，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之上，“劳烦您给仔细讲讲。”

“嘿，这多不好意思。”话虽这么说，收钱的手可是一点没含糊，“这传说由来已久，若追溯其年代，已是不甚清楚。公子可知‘梦兰花’？”

“冥界之花？”两天之内，这梦兰花出现的次数未免也太频繁了一些。

“正是！公子好博学！”掌柜的奉承道，“世人皆知彼岸花为黄泉之花，而对梦兰花却知之甚少。不是我吹，这苏杭一带，只有我们吴门才有梦兰花呢。相传梦兰花本生在冥界，为冥界之主所独享。冥主对梦兰花的喜爱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为了防止有人将花种盗走随意播种，便对梦兰花花神下了诅咒，一旦离开冥界，梦兰花便无法存活。也正是因为这不计后果的咒术，梦兰花花神元神受到重创，变得无比脆弱，即便只是折去一片叶子、一枝花，植株也会迅速枯萎发黑。不到几年的光景，整个冥界的梦兰花已经所剩无几。冥主追悔莫及，可木已成舟无可挽回。”

郑心远对这种话本故事一样的悬事儿听得多了，此时也只是当个故事听，不经意瞥到身边的蒋谦，就见他听得极认真，一副有所思的样子。

“就在此时，梦兰花花神竟不见了。有人向冥主禀报，吴门一带，竟有凡人种出了梦兰花。而且成色极佳，不逊色于冥界的品种。冥主勃然大怒，亲自下凡来捉拿那大逆不道之人，并带回花神。”

郑心远有些不耐烦，打断道：“打住，掌柜的，您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其实是梦兰花花神和凡人有了私情，冥主还要费尽心血来拆散他们？”

掌柜的边笑边摇头，“公子说笑了，若真是这样，这故事未免俗套。其实，那所谓的凡人并非凡夫俗子，他乃是雾灵山中一千年狐妖。盗取花种，掳走花神，私自培育，原本是为了助长修为，怎料冥王对花神下咒，即便是花神在此，他也根本无法养活梦兰花。于是便设下此计，引冥王来此。怎料花神也并非等闲，她一不想受制于冥王，二不想让狐妖得逞，因此将计就计，在冥王和狐妖周旋之时，明里和冥王里应外合，把狐妖逼到了绝境，暗里却在狐妖奄奄一息之时把握时机，一举夺了他的肉身。这样一来，即便是冥王也拿她没办法了，怒气冲冲告到天帝那里，天帝则觉得此事虽然花神所为有些出格，但也是冥王私欲作祟，有错在先，因此便折中处理，让花神就在留在吴门为一方守护神，庇佑吴门。”

“哦，原来如此。”郑心远频频点头，“确实比一般的话本故事精彩，不过这神仙鬼怪之事玄之又玄，可有人亲眼见过梦兰花花神？”

掌柜的不满道：“嘿，公子这样说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没听说谁真的见过花神娘娘，但若说是受她恩惠福泽的人可是多得数不过来。这不，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这事儿要说起来，可有年头了。那会儿我举家刚到吴门来，举目无亲、生计无门。有好心人便和我说，到城外去求花神娘娘，十分灵验。我原本不信些神神鬼鬼，可实在走投无路，便死马当成活马医，带着贡品便去了。到那诚心祷告，回来之后您猜怎么着？竟然恰好遇到一个少时同乡，在姑苏一带发达了，便赠了我一笔钱，还帮我盘下这个铺子，这样我一家老小才得以活命啊！”

郑心远嘿嘿一笑，不甚严肃道：“是在下失言。多谢掌柜的指点。”

掌柜的转而笑道：“不谢不谢，公子待会儿可要吃些酒水？”

“自然，酒要烈酒，越烈越好。”郑心远道，“最好配上腌脆笋，这才叫地道。”

“得嘞！”掌柜的应下，“对了，梦兰花就长在城外的十里渡口，开放的时候可好看哩。”

话兴已尽，郑心远便对蒋谦做了个请的手势，“千宿绝，请吧。”

上了楼来，郑心远背着手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房间不大，但也不小，可巧床榻只有一张，倒是宽敞，中间隔着个方桌，以供客人喝茶、下棋。郑心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两人各占一边，分庭而坐，四目相对，竟谁也没话可说。郑心远想要缓解一下气氛，没话找话，轻咳一声，道：“那个，千宿绝，上次你救了我，我还不曾和你真正说声谢谢。”

“不必。”蒋谦淡声道。

郑心远觉得和他说话很别扭，你说十句人家也是一个字两个字的蹦，态度也是冷淡疏远，想用平时和师弟们没大没小的语气调侃几句热络热络，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只好故作正经。当然，郑心远的所谓“正经”，在旁人看来也是一玩世不恭的浪子相。

他一腿翘着，另一腿搭在桌角，双手抱在胸前，“别呀，我还想要怎么谢你才好呢。我知你蒋家家大业大，钱财自是不亏的，若说其他，我现在一无所有，确实没什么能用来酬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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