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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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在我的发丝之间，看进他的眼睛，我明白我太天真了。“我们走。”我无力地靠在孟家林身上，没有掉泪，没有哭闹。他抱着我走出大门，“落云院”三个字那样醒目。“林林，你知道吗？敏明说这是命中注定，她的地方叫落……云院，孟凡那里叫西云山庄，她这片云彩……注定要落到西云山庄里去……”冲着牌匾，我笑呀笑，我早就知道我的人生将会是多么的与众不同，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的与众不同。看故事的人希望曲折离奇，故事里的人便会觉得太累、太心伤。那一刻，终于压不住喉咙里的腥气，一口吐了出来，染红了孟家林的衣服，还有他和青青的眼睛。红色，烟花里最美的，在夜空中最耀眼的，我最喜欢的颜色。

我想我成了家里最讨人厌的人，一个多月，身上的病拖拖拉拉的时好时坏，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连自己看了都讨厌。二哥常常来照顾我，被我一次次赶走，只留青青在身边。孟家林也不见踪影，好象在我半睡半醒之间道过别，说他知道应该为我做什么事了，还说有些事情可不是命中注定。我呢？我只管活着。活着吃，活着睡，活着听青青说她得来的消息。她说孟家林开始夺回西云山庄，说已经布了几年的线现在开始启动了，说西云山庄一片混乱因为不知道谁才是正主，说退隐多年的老人纷纷出现主持公道，说整个江湖瞩目新出现的拿着失落多年的信物的孟家林，说孟凡身后有南邦丞相的支持，但孟家林有宝树王，何况他本来就是正主……最后说，孟凡失利，已经回到敏明的落云院。

我并非心如止水，也曾想没有了西云山庄，孟凡是不是就能放下包袱和我在一起，我只能每天每天，活着看着，对这一切我无能为力。

青青犹豫着通报说，孟凡求见。我愣了好一会，他来了？想着在落云院的情景，心里一阵刺痛。抬眼看见摆在几上的，那一千棵玉雕成的树，想着那时幸福的心情，树还在，人也还在呀！于是，我允许自己再试一试。我抱着这稀世之宝，去见孟凡。

我看见了他，在亭子里，疲惫的身影，倔强的神态有着淡淡的屈从。这个男人，依然是我深爱着的。听见了声音，他转过头来。

“孟凡。”我喏喏地说。

他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我来是想问问你，怎样才能还清你的情。”

“为什么要还？孟凡，我都知道了。”我走上前去，“我们一起走好不好？现在你没有那么多的包袱、责任，我们一起走吧！”

“你都知道了。你是早就知道了吧！”孟凡恨恨地说，“早就知道那个林家梦是谁！早就知道我会落到这个地步！”

“孟凡！怎么会？你走到哪里都能再创一番事业，我陪着你，我们一起，何必在意身外之物？”

“身外之物？那是我的家！”孟凡停了停，“因为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的，孟凡，你还有我……”

“我不要！”

好象有谁杂碎了个水晶杯在地上，我眼里所见，全是晶晶亮亮，孟凡被水光包围。我把怀里的“千树”放到亭里的石桌上。

“孟凡，我们从前也很幸福，你都忘了吗？孟凡，没早些跟你说我是男人是我不对，但是情谊总还在吧！”

“我要和敏明去南邦，你不必跟我说这些。只要还清了，我们就两不相欠。”孟凡说，“我会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直到你告诉我，我欠你什么。”

我捉着孟凡的衣袖说：“她根本不爱你！她爱西云山庄！她要报复刘家！孟凡你相信我，是关于我的哥哥们，她亲口对我说的……”

“不要把自己看得这么重！别人作的一切事都是因为你！敏明将是我的妻子，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侮辱她！”

我喘了口气，说：“好，不说她。孟凡，那是你送给我的，你对我是真心的对不对？那是你爱我的见证。孟凡，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不要管西云山庄的事，我们……”

孟凡几步走进亭子，挥手把“千树”扫到地上，我看着自己散落在那里，粉身碎骨。孟凡摇着我说：“你看！你自己看看！毁了它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毁了我的感情！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事业！我还剩下什么？啊？什么是你还想毁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我这么爱你呀！孟凡，我做错了什么？如果做错了什么，那都是因为我爱你呀！因为我爱你……我看着他，心里急，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看着青青领着下人把孟凡拉开，看着他被赶出去，我想叫他，却说不出话来，我想告诉他我爱他！心里说了千遍百遍，他为什么听不见？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青青挥挥手，“少爷！”

青青！你快让他回来！让他别走，帮我告诉他，我只是爱他而已，我爱他！我终于张开嘴，却没有声音。有声音的是青青，她尖叫一声，眼泪就流了出来，用她的手帕捂我的嘴。我挣脱开，青青，你怎么不让我说话，还不去找他回来？我还没告诉他……青青哭得厉害，手帕上沾满了红色，拼命叫喊，一下子来了好多人。正好，你们都去，去帮我告诉孟凡……告诉他我这么爱他……

现在，我是刘府里最讨人喜欢的人，没有什么能够影响我了。身体好得很快，全仗着宝树王府里的珍稀药材，源源不断地往我的嘴里填。那天，二哥看到我的样子就晕倒了，醒来之后就不眠不休地在我床前守着我。我说不用了，他们谁也听不见。江淮搬了出去，临走之前来看看我，对我说再见。我说一路走好，他好象听见了。后来我就能走路了，常常在园子里走来走去，谁也不打扰，我是很好的一个主人。青青还是跟着我，现在又练会了个绝招，她知道我心里在说什么，即使她听不见。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刘千树最风光的时候用的那块牌匾，于是到后院去找，还好没有让下人们劈柴烧了。“无心堂”，威风凛凛的三个字，出自北国大员刘千花之手。我擦擦干净，坐在它的对面看了它一天。结果第二天醒来，出门，那块匾就挂在我的堂前。我的花厅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珠帘纱帐都还在。我特意在后面坐了坐。可惜这里没有穿女装的刘千树了。心里有个声音，不止是衣服，人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一个了。

二哥每天一从朝中回来就先来看看我，跟着来的还有宝树王。看来南邦拿他没有办法，因为他这个王爷当的还是稳稳当当。后来索性占了我家里一个园子，宝树王府里有什么事，他的家将都要到我家里来通报。我为此笑话过二哥，可惜他听不见，还是略带忧愁地看着我。我只好转过头去。

又过了一个月，我睡醒的时候，一睁眼，看见孟家林坐在床沿。

我说，你回来了。

他心痛地看着我说：“我回来了。因为有许多事要处理，所以现在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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