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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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世人皆苦（第1页）

也许是马上要分开了，两个少女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晚膳时分，她们才不得不分开。

曲落星怕饭后再去净安堂，待不了多久各处就要下钥，到时想回宁康宫就难了。便顾不上吃饭，赶紧去寻丁嬷嬷和她打声招呼，讨个首肯。这种时候她是不敢有一丝差错的，谨小慎微只为明日一早顺顺利利出宫。

丁嬷嬷正在指派人将廊下一溜花盆往屋里搬。太后疼惜花花草草，怕晚上天凉给它们冻坏了。在宫里，人比花草贱。晚上外面守值的奴才，就是冻死了也没人怜惜。没有生命的花花草草都比人命值钱。

曲落星过去行了礼，说明了情况。丁嬷嬷只一笑，“难得你还有这份心，只不过不要耽搁太久。宫里明令禁止晚上四处乱窜，你快去快回。”

曲落星道了谢，一溜烟就走了。

丁嬷嬷看着快步离去的瘦弱身影，心想她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孩子。人家都是捧高踩低，拼了命的巴结讨好主子贵人。她倒好，心里惦记着的居然是些低等的奴才。瞧着挺聪明的孩子，也有犯傻的时候。

进了屋，太后倚着软垫，手里拿着一双绣了荷花的棉袜子端详。

丁嬷嬷一面关窗一面道：“这不是落星给您新做的棉袜吗？奴婢看这孩子不光是心灵手巧，还格外讨人喜欢。才刚她来和奴婢说，明天就要走了，想去跟净安堂的人道个别。奴婢觉得是好事，便做主答应了。”

太后放下袜子，慢声慢气道：“她是吃惯了苦的，自然和下等的奴才惺惺相惜。她这样的做派，就是当了主子，也成不了气候，迟早是别人的下饭菜。”

丁嬷嬷心里极明白，太后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打心底喜欢这丫头的。不然就凭她不上道，太后有的是法子惩治她。让她嫁进孟家不过是对万岁爷使的激将法，想看看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能隐忍到什么程度。最后的结果意料之中，最是无情帝王家，万岁爷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说到底，太后还是操之过急了。

妙语端着泡脚的热水进来，丁嬷嬷忙走上前道：“奴婢扶您去榻上坐着。”

曲落星到净安堂时，里面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好在她在这里待过，熟门熟路到了厨房，果然看到他们正围坐在一起吃饭。

最先看到有人进来的，是正对着门坐着的翠儿，她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敢置信。直到曲落星对着她微微一笑，她才反应过来，忙搁下碗筷，站起身打招呼：“曲姐姐，你怎么来了？”

正闷头吃饭的宝山和小朗子闻言，齐刷刷一个回头，一个扭头。

等看清来人，小朗子既惊又喜，他端起自己的碗连忙腾位置，“快过来这边坐。”

宝山比他们强，脸上没什么变化，“今儿吹的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嘴上这么说，人却往旁边挪了挪，然后继续吃饭。小朗子会意，过去挨着他坐下。

曲落星笑着走过去，不客气的在空位置坐下来。翠儿道：“姐姐吃饭没有？要是没吃就一起，就是没什么菜。”

宝山“嗤”了一声，夹起一筷子一看就没油水的土豆丝，“我说翠儿，你好客是好事，但你不看看咱们吃的都是啥？说句难听的，连宫里猫狗吃的都不如，你叫人家怎么吃？”

翠儿有点尴尬，宝总管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夹枪带棒的？自己不过顺嘴问一声，就是客气客气。她还不知道，曲姐姐在宁康宫，吃剩下的都比他们这儿好。

曲落星抿了抿嘴，却并不理会宝山，只对翠儿道：“我还没有吃饭，麻烦你去帮我盛一碗过来，谢谢！”

翠儿一愣，随即笑道：“好嘞！”

然后转身去拿碗，辫子上大红色的辫穗左右甩动，透着一股子欢快。

高嬷嬷耳朵不好使，不过她夹菜的间隙看到对面多了一张面孔。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大声问：“你怎么又来了？是犯了错还是得罪了哪个主子？”

曲落星摇手大声道：“都不是，我明天就要出宫回家去了，特意过来看看你们，顺便道个别！”

高嬷嬷咧嘴笑了，“不是就好，能够回家最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进宫，从此再没有踏出过皇宫，早记不起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说完她起身，佝偻着身子往外走，“老太婆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年轻人说话了。”

曲落星待要过去扶她，宝山忙制止，“别管她，她心里苦，让她一个人静静。”

曲落星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翠儿正好盛了饭过来，回道：“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哭，我们也不好问。这宫里的人身世不同，却人人皆苦，谁也不比谁好。”

曲落星接过碗筷，蹙着眉道：“她这么大年纪，不是早该放出去了吗？”

翠儿坐下，叹了口气，道：“她家里已经没人了，远房的几个亲戚早断了联系。她出了宫也无处可去，所以选择继续留在宫里。在这里好歹有口吃的，有地方遮风避雨。她这么大年纪出宫，谁管她？”

曲落星用筷子扒拉着米饭，如果她一直在京城，定会让高嬷嬷出宫跟着她一起。可惜她也是没有家的人，爱莫能助。

小朗子见气氛压抑，忙笑道：“快别说这些了，大家说点高兴的。”

翠儿附和道：“对对，曲姐姐刚刚不是说明天要出宫了？这是好事，我真心替姐姐感到高兴。”

曲落星夹了一筷子白菜放进碗里，“谢谢你翠儿，这一别山高水长，和你们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你们好好保重，万事多留意。”

翠儿眼眶忍不住一红，猛吸了口气才压住了涌上来的酸涩，“曲姐姐不用担心，我们在这儿挺好的。虽然比不上别人得脸，但胜在没人管束，也不会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生怕犯了错挨打受罚。这地方没有人愿意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我们每天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甭提多自在了。”

曲落星想想也是，任何事有利也有弊，相比在主子跟前当差，她更愿意待在净安堂。这里除了清苦一些，倒也不失为一块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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