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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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狄奇本来可以用意大利语和那个人交谈，但狄奇一语未发。若是三周以前，汤姆想，狄奇早就接受这个人的提案了。难道他一定得坐在那儿摆出那副死样?那样子简直像个线人或准备逮人的警探。

&ldo;那么，&rdo;汤姆终于开口说道，&ldo;你相信我了吧?&rdo;

狄奇将视线移向他。

&ldo;你是说这份工作?我怎么知道?&rdo;

汤姆满心期待地看着那个意大利人。意大利人耸了一下肩膀。

&ldo;不必讨论了吧?&rdo;他用意大利语问。

&ldo;不必了。&rdo;汤姆说。

一股狂乱莫名的怒意在他血液里沸腾，让他不由得颤抖。他生狄奇的气。狄奇此刻正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人的脏指甲、脏衣领以及他那张最近刮过却没洗过、而胡子的部位较其他部位白了许多的丑黑脸。可是这个意大利人的眼神冷静和善，而且比狄奇的眼神坚定。汤姆感到一种窒闷，他自知无法用意大利语表达，他想同时和狄奇及那个男人说话。

&ldo;什么也不要，谢谢你，柏多。&rdo;狄奇镇静地对走过来问他们需要什么的服务生说道，然后看着汤姆，&ldo;要走了吗?&rdo;

汤姆猛然跳起来，弄翻了椅子。他重新将它扶正，并对那名意大利人鞠躬道别。他觉得应该向那意大利人道声抱歉，可是他连最起码的再见也说不出口。那名意大利人笑着点头以示道别。汤姆跟着狄奇那双穿了白裤的长腿走出酒馆。

在酒馆外，汤姆说：&ldo;我只是要你了解至少这件事是真的。我希望你明白这点。&rdo;

&ldo;好吧，是真的，&rdo;狄奇笑说，&ldo;你是怎么回事?&rdo;

&ldo;你才怎么回事。&rdo;汤姆说。

&ldo;那个人是个骗子。你就是要逼我说出来?好啊!&rdo;

&ldo;你一定要这么自命清高吗?他对你做了什么吗?&rdo;

&ldo;难道我应该向他下跪不成?我以前见过这类骗子，这个村子里多的是。&rdo;狄奇金色的眉毛皱着，&ldo;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接受他那个疯狂的提议?请便!&rdo;

&ldo;就算我想，现在也办不到了。在你表现出那种态度之后，不可能了。&rdo;

狄奇在路中间停下来，看着他。他们争吵的音量十分大，惹来附近一些人看热闹。

&ldo;这件事本来会很好玩的，&rdo;汤姆说，&ldo;不是你想的那样。一个月前我们去罗马的时候，你曾认为这类事情很好玩。&rdo;

&ldo;哦，不，&rdo;狄奇摇头说，&ldo;我可不这么认为。&rdo;

挫折感与词不达意让汤姆极为难受，再加上众人围观，他不由自主地继续前行，起初小步快走，直到他确定狄奇跟上来之后才放慢脚步。狄奇仍是一脸疑惑，汤姆知道狄奇不懂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汤姆想做解释，想打破和狄奇的僵局，好让狄奇明白，也使二人感觉一致。狄奇一个月前和他的感觉一直是一致的。

&ldo;问题出在你的态度，&rdo;汤姆说，&ldo;你不必那样的，那个人又没碍着你。&rdo;

&ldo;他看起来像个下流的骗子!&rdo;狄奇反驳说，&ldo;天啊，如果你那么喜欢他，你就回去呀!你不必采取和我一样的做法呀!&rdo;

此时汤姆停下脚步。他有股冲动要往回走，不一定是要回头找那个意大利人，只不过是想离开狄奇。随即他的情绪突然崩溃。他双肩低垂、抽痛，开始气喘吁吁;他想至少开口说一句&ldo;好了，狄奇&rdo;以示修好，使狄奇忘了这件事，但他说不出口。他盯着狄奇那仍紧锁眉头的蓝眼睛，他的眉毛让阳光照得发白，眼珠闪亮而空洞，只不过像是一小片夹了小黑点的蓝色果酱，毫无意义，和他一点关联也没有。你应该透过眼睛看见灵魂，透过眼睛看见爱，这是你可以看清别人真意的惟一处所，而在狄奇的眼中，汤姆此刻看见的不过是面冷硬的镜子。汤姆感到胸口一阵绞痛，随即用双手掩面。狄奇像是突然被人夺走，他们不再是朋友，两人互不相识。某个可怕的事实重击着汤姆，那是一直以来的事实，对过去他所认识及未来他将认识的人而言都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他将一次又一次地明白，自己永远无法了解那些曾经或即将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更糟的是某段时间他总是错认自己了解他们并和他们气味完全相投。一瞬间，他这番无言慑人的领悟似乎让他承受不住，他感到一阵不适，像是快昏厥似的。周遭的陌生环境，不同的语言，他的失败，还有狄奇讨厌他的这项事实，全然令他招架不了;他感觉陌生、敌意包围着他。狄奇将他掩面的双手拉下。

&ldo;你怎么了?&rdo;狄奇问，&ldo;那个家伙有帮你注射毒品什么的吗?&rdo;

&ldo;没有。&rdo;

&ldo;你确定?饮料里也没有放吗?&rdo;

&ldo;没有。&rdo;晚间的第一滴雨打在他头上，轰隆一声雷响。连老天也和他做对，&ldo;我想死。&rdo;

狄奇一把拉着他的手臂来到邮局对面的小酒馆。汤姆被门槛绊倒。汤姆听见狄奇点了杯白兰地，还指名要意大利白兰地，汤姆猜想原因是他不大喜欢法国白兰地。汤姆一口气喝完它，有点甜，带有药味，他一连喝下三杯。就像是吞仙丹似的，那让他回到其心智熟知的所谓现实世界。他闻到狄奇手上那根国际牌香烟的味道，他看见手指下吧台的卷曲木纹，他感觉肚子沉重得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肚脐打了一拳，他想起了从这里回到家那段显而易见的陡峭长路，还有因此带来的大腿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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