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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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第1页）

楼下桌案上的火光摇曳，在张良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ldo;先生想必也觉察到，云微姑娘仍未放弃彻查此事。&rdo;萧何继续着，&ldo;那奸细尚在营中，若被发觉，则她的处境将十分危险。正是因此，前几日主公启程去薛郡前，先生才劝说将萧某留下，且不宜多带随行人马罢。若萧某留在沛县，云微姑娘便不至于孤立无援，那人若想做什么，也需趁我不在。而如果其他部将也在营中，则士卒不至于松懈，行伍整肃，那人便无甚可乘之机。如此一来，即便先生和主公不在，云微姑娘也不会有恙。且先生想必心中已有计量，在主公从薛郡返回沛县之后出发往旧韩地之前，暗中取此人性命罢？&rdo;

晚风轻缓，张良似凝固在了原地一般纹丝不动。

&ldo;只是此人虽只有一人，而沛县与临近城镇中，自然有其他人与他呼应。如果这些人的主子认定了先生便是出手之人，必定会有很多麻烦找上先生来。这些先生想必知道，萧某便不多言了，只是愿讲一句，沛县的大夫给先生看伤之后怎么说，先生莫要不当真。&rdo;

萧何在说完这一大段话之后重归于沉默。一时间整座城楼似是空无一物，只听见风声在其中嗡鸣。仿佛已过了千百年，张良挺得笔直的脊背终是松弛了，他闭上了眼，沉默终停止于一声叹息。

萧何看着张良，平日里那处变不惊的冷静外表在此时终于裂开了一道口子，如玉般光洁无暇的笑容带上了掩饰不住的一丝疲惫。他看着楼下的灯火，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看着，半晌，他终是移开了视线：&ldo;多谢前辈。大夫说过的话，良……自有当真。&rdo;

他知道若那人的主子决定针对他，以他目前的状况支撑不了多久。

他只是不想让承受这危险的人，变作是她罢了。

&ldo;张良先生如今为韩王司徒，萧某如此说或许冒犯，先赔个不是。&rdo;萧何说道，&ldo;先生高才，非萧某能望项背，主公这般推崇先生，自然容易理解。只是萧某私下斗胆揣度先生心之所向，不知有萧某这一众不成器的部下，主公是否能值得先生坦诚相待。而如今看来，是萧某愚钝了。先生无论身在何，心之所向，皆无外乎一人而已。&rdo;

张良侧过头看去，萧何说出这句话时，正望着他身后半掩的木门。

&ldo;若无她，良对沛公，依然是心怀景仰。&rdo;张良平静地回复道。

&ldo;若有她，先生对主公，则必不会不利。&rdo;萧何没有停顿地接下，淡淡一句，却斩钉截铁。

风渐止，烛焰停下了摇晃，照得室内的景物也明朗了些许。默然良久，张良转头，长身拜下：&ldo;前辈洞悉分明，良甚是钦佩。只是良――还有一事相求。&rdo;

&ldo;先生不必多礼，请讲。&rdo;

&ldo;她现下跟随前辈处理事务，在出战时并不随去。&rdo;张良双手交叠俯身不起，&ldo;她之前习练射术，如今伤愈，双手并用，便可尽数使出来。营中现时虽无人知晓，可她一旦伤愈必然会用弓箭，到那时便会为人所知。若有人指她随军出战，如非再无他人可去，良想拜托萧前辈……都一并推了罢。&rdo;

&ldo;便让她只留在营中。&rdo;

萧何没有立刻应答，只是看了他很久，而后低声缓缓道，像是在自语：&ldo;你和她很像。&rdo;

张良怔住。

&ldo;她瞒着所有人孤身去查奸细一事，只为了不惊动那人，以免他再对你如何。&rdo;萧何仰起头，&ldo;而你更甚，张良先生，你瞒着她挡下了所有事，只为了她在你走后能一直平安无恙，甚至不惜让她记恨你。&rdo;

心中一梗。

萧何又看了他很久，而后叹了口气：&ldo;先生的托付，萧某自会答应。只是不知云微姑娘，是否甘于在伤好之后一直在营中做一杂役，而非真正破阵杀敌。&rdo;

&ldo;她会知道哪一处最需要她。&rdo;张良面不改色。营中懂算之人不多，熟悉兵粮物资等杂务者更少，她会知道她留在营中，对所有人而言是最好的。

见萧何不再继续问下去，张良便道了谢，而他却在此时开了口：

&ldo;先生如此打算，自是一片苦心。只是不知先生可有想过，云微姑娘并非可以轻易一直瞒得住的人，若哪一日她知道了这些――&rdo;

&ldo;她会如何受折磨。&rdo;

&ldo;先生可狠心让她如此。&rdo;

张良定在了原地。

他可狠心。

他如何狠心。

可若他不狠心，他又能如何。

他又能如何……张良阖上眼帘，又能如何，受制于项营，失信于沛公，他已输光了身上所有的筹码；旧伤不愈，剑术已难同往日相较而语，他又有多少把握能在危险来临时替她挡下，又有多少把握能保她无恙。

他能护得了她几分。

那使出飘逸出尘的凌虚剑法的右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能……护得住她多久。

放在最靠近心口位置的木簪，夜风下渗着寒凉。

萧何不语，似也不在等他回答。良久，张良终是睁开了双目，他探手入怀中，取出一件物什。萧何凝神一看，那是一根深色的木簪，尾端刻着花瓣的形状，却被撞裂出一道深沟。狰狞的断痕赫然横贯过簪子的中部，却被细致地修补过，重新拼接在了一起。萧何听见张良对他说，声音是从未听闻过的沙哑与干涩：&ldo;这根木簪，良想拜托萧前辈收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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