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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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第1页）

袁樵跳下马来，一看梁玉已经站在地上了，转身把袁先接了下来。轻轻戳一戳袁先，袁先鼓一鼓脸颊，乖巧地问道：&ldo;娘子要给我看什么呢？都是山。&rdo;

可爱装得并不成功，盖因梁玉自己就是个装可爱的高手，一眼便识破了。识破不说破，梁玉答道：&ldo;看黑户。&rdo;

这是句黑话，梁玉补充道：&ldo;都没有户籍的，也不归哪一家人。就躲在山里。&rdo;

袁樵道：&ldo;这怎么可以？&rdo;杨仕达是怎么惹得朝廷动手的？还不就是隐藏户口的问题吗？大军还没撤，眼皮子底下就出了这种事情，简直是挑衅。

梁玉道：&ldo;他们没有户籍，也没依附什么人，自给自足，男耕女织。&rdo;

袁樵道：&ldo;那也不行！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里竟然还有人？&rdo;

这里离楣州城也不太远，楣州之前还有一个杨仕达，这都能叫他们剩下来？

&ldo;当然有！你们谁也没法子把全境都犁一遍不是？人往里头一躲，就是真的杨土司来了，这里也有他管不到的人。他们自给自足，也不靠谁，自成一体。&rdo;

&ldo;你怎么发现的？&rdo;

梁玉道：&ldo;自给自足也还须有些别的东西交易，我打从一来楣州就留意，叫他们找找货郎。&rdo;穷人连盐都很少能够吃上，衣服还是要穿的，做衣服就需要针、剪一类，这些都是无法自己生产而需要交易的物品‐‐总不能祼着。

袁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ldo;你什么时候……&rdo;

&ldo;方言难道是白学的吗？&rdo;梁玉笑了，&ldo;往街上走一走，看到哪里有货郎，叫住了聊两句，就什么都知道了。货郎又不是你，听到黑户脸都黑了。&rdo;

袁樵的脸真的黑了，袁先只觉得这样有趣，也有些佩服梁玉。她杀&ldo;四凶&rdo;，袁先只是耳闻并未亲见，亲历她行事，才有了真实的感觉。袁先给父亲解围：&ldo;娘子找到他们，是为了让阿爹将他们编入户籍的吗？&rdo;

袁樵轻轻咳嗽了一声。

梁玉道：&ldo;这个么……一半一半吧。&rdo;

&ldo;另一半是什么？&rdo;袁樵插言问道。

梁玉道：&ldo;我原打算在楣州住个几年，总得置点产业。我又没打算靠敲诈勒索来当狱霸，自己手上也没什么干活的人，他们这些跟着我的人，照顾我的生活、保护我的安全是够的，耕织却不是他们的长项。&rdo;

父子俩都露出恍然的表情‐‐合着你要留着自己用啊？真是到了哪里都忘不了搞事。

袁樵道：&ldo;你怎么也搞起隐瞒人口的事情来了呢？&rdo;

梁玉与他拉开两步的距离道：&ldo;可别冤枉我！一半一半，人口你记入户籍了，我聘他们做工，总不犯法吧？再说了，&rdo;梁玉嘲笑道，&ldo;你还能把人捆起来，拿鞭子逼他们干活吗？&rdo;

袁樵走近了两步：&ldo;有田有舍，为什么不……&rdo;

&ldo;赋税、徭役，&rdo;梁玉给了他肯定的答案，&ldo;人家要的不过一点自己不能产的盐‐‐这个吃的还极少‐‐一点针头线脑，余者全都自给自足，要你何用？你既无用，他们为什么要把辛苦钱交给你？还为你干活？逃户为什么流亡？他们原本没有田吗？有，种不下去了。瞧，我就说了，你不自己下地，再说什么爱惜民力都是虚的，这里头学问可多呢。&rdo;

袁樵道：&ldo;这些我知道的。&rdo;

&ldo;你只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就想不出针对的策略来。我给他们饭碗，你看他们来不来。光脚的才不怕穿鞋的，要一个人老实听话，就先给他一双鞋。你说是不是？仓廩实而知礼节，我看就是这个意思。&rdo;

袁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有一点明白：【阿爹于种种事务都是明了的，且深谙人心权谋，但是于这些民生之事实不曾深入。娘子起自寒微，自然通晓世俗。一知其然，一知其所以然。】

袁樵眨睿智眼，叹道：&ldo;你说的是。&rdo;又说：&ldo;我看你近来不大开心，是心里憋着事吗？&rdo;问完了想起来还有一个袁先在旁边，清清喉咙：&ldo;回去讲。&rdo;

梁玉道：&ldo;回去前先说好了，我知道你回去之后必要派人来清查的，你可不要把这些人都给我吓跑了。&rdo;

袁樵道：&ldo;我明白啦。不过，田地就这么多，你要兼并吗？那可不大成，至少……&rdo;

至少现在是不行的。

梁玉道：&ldo;男耕女织，我当然是要寻个地方开几张织机，招些人手来织布啦。&rdo;

袁樵道：&ldo;这个好！&rdo;

一家三口远远地看着这一个聚居的小小的村落，很小，统共也就十几户人家。房舍极其简陋，四面都是竹编的，隔着两道竹&ldo;墙&rdo;还能看到对面星星点点的光，顶上搭点茅草，就是一间房子了。

这样的&ldo;房子&rdo;自有它的好处‐‐便于搭建，也便于随时丢弃而不心疼。楣州不是没有过想做事的官员，每每派人寻找他们的时候人，他们一把火将破屋一烧，人往山里一遁，几天后再回来，砍几根竹子扯两把草，就又是一间房子了。官府收赋税、征徭役，杨仕达的山寨也是这个做派，算算烧房子跑路比给双方征用还划算一点，不少人就过上了这样半定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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