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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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第1页）

东汉经学巨匠郑玄唯一的后代，就这样被毒死了。

孰不可忍

曹髦听说郑小同毫无征兆地死于大将军府，气得浑身发抖：&ldo;肯定是被司马昭谋杀的！&rdo;这么多年来，这个可怜的皇帝唯有听郑小同讲解经学时才能让心灵获得短暂的宁静。此刻，他的情绪在悲伤和愤怒中狂乱翻腾。

既然忍无可忍，那就无须再忍。

眨眼间的工夫，曹髦的怒火完成了从升腾到爆发的全过程。他做出了一个无比危险的决定。

公元260年6月2日晚，曹髦突然喊道：&ldo;冗从仆射李昭、黄门从官焦伯，跟我来！&rdo;

&ldo;陛下，去哪儿？&rdo;李昭等人茫然。

&ldo;陵云台！&rdo;前文曾提到过陵云台，《世说新语&iddot;巧艺篇》详尽描述了陵云台精妙绝伦的构造。该台在魏文帝曹丕时代建造，台高二十三丈，建造之初便计算好每一根木头的重量，台上再无冗余的负担，建成后，高台常随风摇曳，但绝不会坍塌。在这座高台周围，驻扎着皇宫内唯一没有被司马家族染指的禁军。昔日，曹芳的忠臣李丰曾企图借助这里的三千甲士讨伐司马师。

曹髦带着李昭等人疾步直奔陵云台而去。以曹髦的性格，很明显，他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完全凭借冲动。

&ldo;披挂战甲！拿起武器！随我出宫讨伐逆臣！&rdo;曹髦大声命令着这支仅存的忠于皇室的禁卫军。

恰在这时，轰隆隆一声雷响，天空下起了细雨。雨水淋在曹髦的脸上，却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李昭等人忽然明白了曹髦的意图，吓得纷纷劝道：&ldo;陛下息怒！今日恰逢大雨，甲士不能出战，请改日再议！&rdo;

曹髦抹去脸上的雨滴，怒吼道：&ldo;就在今日！&rdo;他随即又下令，&ldo;把尚书王经、侍中王沈、散骑常侍王业三人召来！&rdo;五年前，王经任雍州刺史败给蜀将姜维，战后被召回朝廷担任尚书。王沈是司马家族柱石重臣‐‐王昶的侄子，属于太原王氏。王业是东汉末年群雄刘表的外孙。王经、王沈、王业三人平日里常给曹髦讲授学业，而曹髦自以为和三人关系匪浅，更亲切地称呼王沈为&ldo;文籍先生&rdo;。

俄顷，王经、王沈、王业冒雨慌慌张张赶到陵云台。

&ldo;陛下，深夜召臣有什么事吗？&rdo;他们跪在地上，早已察觉到身旁纷乱的局面，不由得暗自心惊。

曹髦伸手入怀中，掏出一封事先写好的诏书扔在三人面前，恨恨言道：&ldo;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绝不甘愿坐受被废这样的奇耻大辱，我已写下讨贼诏书，今日，卿等与我共同讨伐逆臣！&rdo;

三人听罢，汗流浃背，王沈和王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王经不忍见曹髦自寻死路，苦苦劝说：&ldo;昔日鲁昭公没有忍受季氏欺凌，因而丧失社稷，被天下人耻笑。如今军政大权握在司马氏手中已根深蒂固，无论朝臣还是藩镇将帅都愿为司马氏效死，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陵云台兵甲羸弱，陛下这么干如同恶病恶治，终至无药可救，还望陛下能深思熟虑！&rdo;自李丰事件之后，陵云台禁军的军费日渐缩减，驻守在这里的只有数百老弱士卒。

然而，以曹髦的性格全然无法做到深思熟虑：&ldo;是可忍也，孰不可忍！我已经决定今晚行动，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况且还不一定会死呢！众军听令，今日随我出宫讨伐逆臣！&rdo;&ldo;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rdo;，这句话出自《论语》。当时，只有国君才有权力排演八佾（yì）之舞，可鲁国权臣季氏却在自家排演八佾，这是超过其身份的僭越行为。当代国学巨匠南怀瑾老师指出，在这句话里，&ldo;忍&rdo;的意思不是&ldo;容忍&rdo;，而是&ldo;忍心&rdo;。以温良恭俭让著称的孔子，想必不会怒发冲冠地吼着：&ldo;这事实在无法容忍！&rdo;恰恰相反，孔子乃是叹息：&ldo;（季氏）连这种事都能做，还有什么不忍心做的呢？&rdo;

不过，曹髦的性格绝非孔子那样温良，他像火山爆发一样狂吼：&ldo;这事实在无法容忍！&rdo;

随着曹髦一声令下，陵云台数百禁军抽出武器，喊声雷动：&ldo;讨伐逆臣！讨伐逆臣！&rdo;

王经、王沈、王业三人意识到局面失控，默默地从陵云台退了出去。

&ldo;快走！快走！&rdo;王沈和王业一离开陵云台，便相互拉扯着狂奔起来，而王经仍在踌躇不决。

&ldo;王经！还不快走，更待何时？&rdo;王沈回头喊道。

&ldo;社稷将危啊！&rdo;王经怅然叹息，&ldo;唉！文籍先生，你又打算去哪儿？&rdo;

&ldo;文籍先生&rdo;？仓皇中的王沈竟没反应过来。他一闪念，才想起昔日曹髦曾经常这样亲切地称呼自己。什么&ldo;文籍先生&rdo;……我乃王昶之侄，太原王氏族人，若非司马家提携，我怎能有今天的地位！王沈没有停住脚步，他边跑边说道：&ldo;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向大将军禀报啊！&rdo;

王经在道义和性命之间徘徊良久后，做出了决定：&ldo;纵然不能追随陛下做这无谓之举，可也不能背主求荣啊……&rdo;最终，他没有跟着王沈和王业去向司马昭报信，而是独自来到尚书台，静静地等候噩耗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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