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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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更多乌鸦在他们身后的树林里嘎嘎叫起来。罗兰隐隐觉出这群乌鸦的叫声不似平常，反而透着焦躁；听上去就像被吓得丢下食物惊飞出去。可是，比起琢磨这群乌鸦被吓着的原因，罗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从脑海中驱走了这些想法，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苏珊娜身上。对一个学徒，你除了要求她再试着认真点儿射击一次以外，别无他法。这该怪谁呢？除了怪老师还能怪谁？难道不是他教她攻击吗？训练他们俩攻击？难道这不就是一个枪侠经过所有的学习和训练以后该有的样子？他（或她）难道不就是训练有素的照命令攻击的猎鹰吗？

&ldo;不对，&rdo;他说，&ldo;这些不是石块儿。&rdo;

她轻抬了一下眉毛，又笑了起来。她现在发现他不再打算发火了，像以前有时她动作慢或情绪暴躁时那样（或至少还没发火）。她眼睛里又闪出了容易让人想到的黛塔&iddot;沃克的嘲讽眼光。&ldo;它们不是？&rdo;她嗓音里的嘲弄还算和善，但是他知道他能让这种嘲弄变成尖酸。她已经有点儿激动了，猎鹰的爪子露出了一半。

&ldo;不是，他们不是。&rdo;他微微一笑，他回应了她的讽刺，只是笑容僵硬，显得一本正经。&ldo;苏珊娜，你还记得那群混账白鬼吗?&rdo;

她的笑容一僵。

&ldo;牛津镇的混账白鬼吗?&rdo;

她的笑容隐去了。

&ldo;你还记得那群混账白鬼对你和你的朋友做了什么吗？&rdo;

&ldo;那不是我，&rdo;她说道。&ldo;那是另一个女人。&rdo;她的眼光暗了下来。他不喜欢这种黯淡，但他还能忍受。正是那种眼光，就像刚燃着的火焰，加上几根木头就会马上烧得更旺。

&ldo;不，那就是你。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那就是奥黛塔&iddot;苏珊娜&iddot;霍姆斯，萨拉&iddot;沃克&iddot;霍姆斯的女儿。不是现在的你。是过去的你。还记得那些灭火水龙吗，苏珊娜？还记得在牛津镇你和你的朋友被灭火水龙浇时你看见的那口金牙吗？他们笑的时候那金牙还发光来着？&rdo;

这些事情、还有其他许多都是她在微微营火照亮的漫漫长夜里告诉他的。枪侠当时并没有完全明白，但是他听得很仔细，而且全记住了。毕竟，伤痛是一种工具，有时候是最好的工具。

&ldo;你有什么毛病，罗兰？你为什么要提起那些无聊的事儿？&rdo;

苏珊娜盯着他，危险闪烁在原本黯淡的眼睛里，让他想起温和的阿兰被惹毛时的眼神。

&ldo;那边那些石头就是那些人。&rdo;罗兰轻声说。&ldo;那些把你关起来任由你变得又臭又脏的人。那些带着棍棒和狗的人。那些叫你黑母狗的人。&rdo;

他一个个指着石块儿，从左移到右。

&ldo;那个人捏你的胸部还淫笑。那个人说要看看你屁股里是不是塞了什么东西。那个人说你是穿了五百块钱裙子的黑猩猩。那个人不停地用棍子敲你的轮椅，那声音差点儿把你逼疯。那个人说你的朋友利昂是同性恋。最后那个，苏珊娜，就是杰克&iddot;莫特。

&ldo;看那儿，那些石块儿。那些人。&rdo;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在装满子弹的枪带下一起一伏。她的眼神从他身上移向了那些云母石块儿。突然，后面不远处一棵大树从中间裂开，斜斜倒下，乌鸦叫得更凶了。他们俩都没注意到游戏已经不再是游戏。

&ldo;是吗？&rdo;她吸了口气，&ldo;就这样吗？&rdo;

&ldo;是的。现在，苏珊娜&iddot;迪恩，说一遍我教给你的东西，说真话。&rdo;

这回，冰块儿一样的字句从她唇间迸出。搁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像空转的引擎似的微微颤抖。

&ldo;&lso;我不用手瞄准，用手瞄准的人已经忘记了她父亲的脸。

&ldo;&lso;我用眼睛瞄准。&rso;&rdo;

&ldo;很好。&rdo;

&ldo;&lso;我不用手开枪。用手开枪的人已经忘记了她父亲的脸。

&ldo;&lso;我用脑子开枪。&rso;&rdo;

&ldo;就这样，苏珊娜&iddot;迪恩。&rdo;

&ldo;&lso;我不用枪杀人。用枪杀人的人已经忘记了她父亲的脸。

&ldo;&lso;我用心杀人。&rso;&rdo;

&ldo;那么杀了他们，看在你父亲的分上！&rdo;罗兰叫道，&ldo;把他们全杀了！&rdo;

她的右手被轮椅扶手和左轮枪把儿挡住，看不真切。她的左手很快放了下来，微微轻颤，就像蜂鸟的翅膀。突然，六声清脆的枪声响彻山谷，大石头上放着的六块小石块儿中的五块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有一瞬间，他们俩谁都没有开口‐‐甚至都没有呼吸‐‐枪声还激荡回旋在岩石山壁间，渐渐没了声音。甚至连乌鸦都停止了鸣叫，至少在那一刻。

枪侠首先打破沉默，从嘴里迸出四个字，声调平稳却带着有些怪的重音：&ldo;干得很好。&rdo;

苏珊娜盯着她手里的枪，就好像从没见过它似的。枪口还冒着一缕轻烟，在无风的寂静中直直地飘上去。然后，她慢慢地把枪插回绑在她胸口下面的枪套里。

&ldo;好是好，但还不是最好，&rdo;她终于开口，&ldo;我有一块没打中。&rdo;

&ldo;是吗？&rdo;他走到大石头那儿，捡起剩下的那个石块儿，看了一会儿，朝她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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